沈毅奮筆疾書的手突然停住，他再次抬起頭看向蘇海棠，心生疑竇：膽小怕事？懦弱？他怎么絲毫沒瞧出來，她家里人對她是有什么誤解嗎？還是她在說謊？說謊應該不至于，這謊言一問杜大山父子就能戳穿。

    蘇海棠直覺自己說了什么引起沈毅懷疑，不敢再說，迅速回憶方才說過的話，并未發現漏洞，她告訴自己不要太敏感，繼續說下去：“我當時很害怕，沒敢進去，躲在門外偷聽——”

    “你還聽到了什么？”沈毅暫且放下心中疑竇，打算回頭再審問杜家父子。

    “我聽到杜大山說還是用上迷藥吧，上次那個沒用迷藥，掙扎的太厲害讓劉廠長一花瓶砸死了，要不是錢給的多，人家家里壓根不肯罷休?！?/br>
    “杜建設又說，劉廠長喜歡刺激，說用了迷藥跟死豬一樣玩起來沒意思，杜大山說喜歡刺激讓梅梅或者秀秀過去，她們倆上個月進城，伺候男人很有一手，杜建設說不行，劉廠長喜歡青澀瘦弱臉蛋兒漂亮的小姑娘，梅梅和秀秀他看不上?！?/br>
    沈毅越聽臉越冷，他旁邊坐著的女警更是憤怒不已，忍不住喝道：“嚴打期間，這些人還敢迎風而上，真真是目無法紀，膽大妄為！”

    “是啊，”蘇海棠深以為然，繼續說道，“我當時嚇得半死，哪里還敢問工作的

    事兒，轉身往回跑，躺在床上蒙著被子渾身直發抖，出了一身汗漸漸冷靜下來，再回想聽到的話，知道他們都不是好人，才決定來城里報案?！?/br>
    “就這些？”沈毅記錄完問。

    “嗯，就這些，我知道的都說了?！碧K海棠十分肯定。

    沈毅把鋼筆放在記錄本上，連同記錄本一起推到蘇海棠跟前：“簽字吧，簽好字可以走了，最近不要到處亂跑，回去再想想有沒有遺漏的地方，如果有，或者在村子里又有新的發現，都要立刻告訴我們，我們也會隨時找你問詢?！?/br>
    “好的，”蘇海棠拿起筆，看見記錄本上的字筆鋒遒勁有力，如行云流水，忍不住夸贊，“你的字可真好看?！?/br>
    沈毅嘴角微翹，眼中亮光閃爍，顯然對她的稱贊很是受用。

    蘇海棠一無所覺，簽好字后蓋上鋼筆蓋，連同記錄本一起推回沈毅那邊。

    沈毅目光落在她的簽名上，雖然只有兩個字，卻力透紙背，寫的龍飛鳳舞，剛柔并濟。

    都說人如其字，從她這字上，沈毅可絲毫看不出膽小怕事和懦弱，相反，能寫出這樣字的人，應當擁有堅定的意志，且性格大膽熱情，灑脫自信。

    “那個，你們不會立刻放了杜大山和杜建設吧?！碧K海棠遲疑著，還是問出了最想知道的事兒。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鄙蛞悴]有直說，只是叮囑她，“回去后這件事先不要聲張，誰也不要提，包括你繼母?！?/br>
    “明白，會影響調查?！碧K海棠松了口氣，知道林隊長這是在變相地告訴她杜大山和杜建設暫時不會放出去。

    “通知書暫時不能還給你，回頭我通知你過來拿，放心，不會耽誤你上大學，這個介紹信你拿好，去車站買票還要用?！鄙蛞闶栈啬菑堜浫⊥ㄖ獣?，又從記錄本里抽出一張紙遞給蘇海棠，戴上大沿帽，拿起兩本記錄本和搪瓷茶缸，轉身出了辦公室。

    第4章

    離開公安局，蘇海棠步行到汽車站，準備坐車回小林村。

    車站大門東邊，包子攤老板掀開籠屜，熱氣蒸騰，大包子白白胖胖，香氣四溢。

    蘇海棠正好經過，香味兒直往鼻孔里鉆，引得肚子咕嚕嚕直叫，原主今早只吃了半個野菜窩窩，一大碗清水似的玉米面糊糊，湯湯水水根本不頂餓。

    “大叔，包子咋賣？”蘇海棠不打算虧待自個兒的胃，決定吃飽了再回去。

    “素包子一毛，rou包子三毛?！辟u包子的大叔滿臉堆笑，一邊說一邊麻利地倒籠。

    可真便宜啊，蘇海棠感慨，可原主總共只有十五塊錢的私房，還是這些年背著陳韭花偷偷攢的。

    她從褲子口袋里掏出個布包打開，里頭分分毛毛厚厚一沓，她從里頭數出六毛錢遞給賣包子的大叔：“給我來兩個rou包子?！?/br>
    “好嘞，”倒了籠屜，大叔用油紙麻利包了兩個rou包子遞給蘇海棠，接過錢裝進藏藍色工作服的大口袋里，還不忘好心叮囑，“剛出籠的當心燙嘴?！?/br>
    “嗯，謝謝大叔?！?/br>
    原主平時別說吃rou，就是野菜窩窩都吃不飽，瘦成了麻桿兒，十八歲的年齡毫無少女模樣，眉眼倒是極為俊俏，像缺水后蔫了吧唧的花骨朵，太瘦，得多吃點，蘇海棠心想，十八歲，也不知個頭還能不能再竄一竄。

    剛出籠的rou包子guntang，蘇海棠用油紙包著，吹了幾下，小口咬開外皮，rou香和著熱氣撲面而來，令人口齒生津，她怕燙，到底沒敢直接吃，對著破開的口子不停吹氣，待熱氣散盡才咬了一口，頓時滿口湯汁，亮晶晶的油花順著包子皮流下來，若不是墊著油紙，能弄一手。

    蘇海棠慢慢咀嚼，包子皮松軟，rou餡足味道鮮，賣包子的大叔是個實在人，用了純純的五花rou，不柴不膩，除了蔥姜蒜壓腥提味兒沒添別的蔬菜充數，好吃的差點兒把舌頭吞了。

    邊走邊吃，到售票窗口兩個包子正好吃完，蘇海棠順手把油紙扔進垃圾桶，從口袋里摸出一塊洗的發白的粗布手絹，仔細擦了嘴和手，才排隊買了一張去關家鎮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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