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艾弛這回沒用微笑搪塞。

    想了想直接問：“乙膳堂現在是由我說了算吧？”

    “對?！狈窖卓隙ǖ氐?。

    “那甲膳堂我也一起接受可行否？”

    “你要……”

    “其實我最拿手的菜不適合大鍋，”艾弛頓了頓，眸光落到角落里許久沒用過的鍋上：“說不定甲膳堂更適合我?！?/br>
    許多急火快炒的菜色大鍋都無法完成，廚藝能發揮的十只有一。

    方炎隨著看過去，沉吟起來。

    他存疑，艾弛很快就用那口鍋證明。

    當火苗從那口小鍋四周竄出時，廚房里的幾人都默然了，其中也包括曾對艾弛廚藝不抱多少希望的呂州。

    一勺白酒沿著鍋邊淋下。

    刺啦一聲。

    霧氣瞬間升騰而起，激發出來的麻辣味飄散。

    好似被火苗這么一灼，辣味也成倍似的鉆入鼻孔。

    廚房里各個角落都有咳嗽聲響起。

    呂州還是第一次看到將河蝦做成麻辣味的做法。

    蝦直接丟進油鍋里這么一炸，撈起時能看到酥脆蝦殼里泛紅的蝦rou。

    “老師，您覺得艾掌勺廚藝如何？”方炎又問。

    呂州嘆氣，倒是沒再訓斥徒兒，良久后微不可聞地點了下頭。

    十二道菜，兩桌人。

    呂州這桌由艾弛作陪，就將酒席擺在了靠近池塘邊的窗口。

    “粗茶淡飯，還望呂先生莫嫌棄?！?/br>
    “若這就叫粗茶淡飯，那老夫平日里豈不是吃糠咽菜?！眳沃輬炭?，笑著示意大家用飯。

    他伸手夾了筷子香辣蝦，其他人才相繼動手。

    “爺爺，您嘗嘗這香酥鴨?！?/br>
    酥脆的鴨子一直散發著濃郁香氣，惦記了整夜的美食恰巧就擺在了艾軒面前。

    他忍著腹中咕嚕的叫喚聲，夾起塊鴨腿rou放到艾弛碗里。

    至于他身旁的艾彬，早已將鴨子塞進了嘴里，嚼得忘乎所以。

    呂州瞥了眼吃得同樣歡快的方炎，不由冷哼一聲。

    要論眼力見，方炎畢竟修煉多年，沒人是他的對手。

    艾彬還在埋頭痛吃，方炎已連忙夾了最大一塊鴨腿放到老師碗里，殷勤地笑笑：“老師您吃?！?/br>
    呂州這才露出笑意，白色胡須抖了抖。

    直接繞過鴨腿夾起了只裹滿紅油的香辣蝦放到方炎碗里：“幫為師去殼?！?/br>
    “蝦殼已經炸酥，您可以直接吃?！卑谛?。

    凈靈石凈化過的蝦，蝦殼蝦腦都可以直接食用。

    “如此？”

    呂州吃過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宮宴里的抓炒蝦仁。

    去了殼的蝦仁每個足有兩根手指那么大，聽聞是海里剛捕撈起就快馬加鞭送來的蝦。

    他之所以記憶深刻，并不是那道蝦有多好吃，而純粹是難吃而已。

    冷掉的醬料無法掩蓋住蝦仁腥氣，每吃一口都覺著胃中翻涌。

    那時他有試想過那道菜熱時味道究竟如何。

    而這個答案在方才咀嚼中得以驗證。

    炸過的蝦仁外殼酥脆，蝦rou清甜，每咀嚼一下口中似乎都能感受到兩種滋味。

    再重的辣椒都無法掩蓋住蝦的清甜。

    果然如同艾弛所說那樣，可以連殼一起吃下。

    “不知炒蝦的醬是何種？我買了帶回都城讓夫人也嘗嘗?！?/br>
    呂州對炒香辣蝦的醬念念不忘，縱使辣得頭皮發麻熱汗直流，也不忘找艾弛詢問醬料出處。

    “醬是我自己所做，先生若是喜歡大可帶些走?！?/br>
    艾家人口淡，艾弛這個嗜辣的人平日里很少能吃得如此過癮。

    閑來無事做的兩罐子干鍋醬擺了兩年才吃了一點點。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同樣喜歡吃辣的呂州，艾弛大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不僅主動說要送醬，還說了好些能用醬料做的菜式。

    呂州抹著額頭的汗，競真的用心記下了艾弛所說。

    方炎越聽嘴角就翹得越高，吃著吃著眸光就從桌上溜到了倉庫。

    “多謝艾掌勺割愛?！眳沃菪?，端起桌上酒杯輕抿口又道：“都城人嗜辣，艾掌柜的廚藝想必在都城會更加受歡迎?！?/br>
    “先生過獎?！?/br>
    “不知艾掌勺可有意愿到我弘馬書院來任掌勺？”

    方炎不催促，呂州自己倒是主動提了出來。

    而艾弛用得是同樣的答案，提出要伴幾個孫兒讀書。

    “那老夫等這兩孩子考上弘馬書院，再嘗艾掌勺廚藝?！?/br>
    呂州舉杯，艾弛舉杯相碰。

    兩人相視一笑。

    這頓飯不僅是招待呂州，間接也成了方炎的踐行宴。

    飯后沒兩日，方炎來告辭。

    不過那時艾弛正忙于接手甲膳堂，兩人相約在都城相見，便各自忙碌去了。

    確切的說是艾弛忙。

    方炎領著艾軒，去膳堂后里走了一通，差點沒將倉庫都搬了個空。

    臨走之時，艾弛去送行。

    整整一輛馬車上裝得都是吃食，為此只能在出發前臨時買了架馬車用來載師徒倆人。

    方炎滿意啟程。

    艾弛繼續著他在飛虹書院當掌勺的生活。

    飛虹書院甲乙膳堂合并，并開始接待外院學生以及普通食客。

    消息迅速傳播開來。

    每到飯點兒，飛虹書院就會專門開一條路徑指引食客們前往膳堂吃飯。

    艾弛說到做到。

    膳堂一開通點菜，漸漸將迎賓樓的大部分有錢少爺都吸引到了膳堂中來。

    相同價格，味道更好，且有許多迎賓樓大廚都無法做出來的新鮮菜色。

    最后連膳堂外吵死人的荷塘瀑布都成了額外加分點。

    艾弛將點菜所賺的一半銀錢用做改善大鍋膳堂伙食，六百文每月的膳食費一日三頓都可吃到rou。

    學生們滿意，書院當然也樂意讓艾弛賺。

    所以才會出現書院專門開辟條路供食客們走近路入膳堂吃飯。

    飛虹書院膳堂的名號好幾年內都一直是響當當的存在。

    迎賓樓苦苦支撐五年，丘鳴最終只落得個變賣酒樓尋了份二掌柜的活計。

    迎賓樓招牌卸下重新掛上金樓招牌的那一日。

    城里突然又傳來消息。

    艾弛請辭飛虹書院膳堂掌勺一職，山長苦留無果，只得無奈放人離開。

    艾家長孫去年得中秀才，今年考上都城弘馬書院。

    艾家要舉家搬遷紙都城。

    ***

    都城。

    弘馬書院。

    黑色濃云擠壓著天空，仿佛隨時都要墜下雨滴來。

    方炎抬頭望著天空，自顧自地幽幽嘆了句：“下雨天還是吃鍋子最合適?！?/br>
    “夫君今日不是要去接友人？下雨的話豈不麻煩?！狈蛉藙⑹蠝\笑著回道。

    兩個丁點大的小孩而在兩人腳邊咿咿呀呀地自顧自玩耍著。

    方炎抱起其中一個孩子使勁香了口：“跟爹爹一起出門去玩？”

    孩子流著口水，說不清楚話。

    但小小人兒聽懂了那句出去，哈哈笑著抱緊爹爹脖頸不肯松手。

    “方教授?！币换乙履凶有Σ[瞇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