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絕不會原諒,是自己,傷害到了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人。 是自己。 是自己,將對方變成了如今這般。 他想要殺死的,明明是那些、將青年逼到絕境的牲·畜。 可此時此刻,卻是自己。 是自己在傷害著曄。 人魚皇的目光之中,最后一抹清明灰飛煙滅,如深海之淵般濃重的混沌,滿溢而出。 漆黑如夜空的黑色魚尾,微微閃著詭異的銀色光華,一道道只有扶曄看得見的流動細線,慢慢從人魚皇的身上開始潰散。 黑尾人魚張開口,無聲的歌唱從水墻的正中央,瘋狂席卷蔓延出去,向著四面八方的海面擴散開。 海浪漩渦不穩,扶曄感到身周的水流,在潰散之前,將自己猛地向外推去。 他腦海中的機械音,終于刺耳到清晰可聞: 【警告!警告!】 【人魚皇因為不明刺激,異化加劇,「角色面板」的偽裝已經開始崩潰?!?/br> 【六十分鐘之內,面板的偽裝就會徹底消散,「安保系統」的天罰將會降臨?!?/br> 扶曄條件反射般,在腦海中驚慌道: “為什么?是因為什么?” 可機械音的短暫沉默,仿佛沉沉地擊打在他的心間,讓他被迫去回憶著,紛紛雜雜的那些記憶片段。 是因為他參加了作戰會議? 是因為他戴著那只手環? 是因為那道土墻、他忙上忙下地改進防護裝備? 不是,都不是。 其實他隱隱都清楚的,是那曠野間、是懸崖之上,他義無反顧舉起的那柄劍,說了的那句話。 他當時對著劊子手,說出了那個“好”字。 即便并非真實,是他先打破了那份約定,將重要之人拋下了。 清決,都聽到了哪些話語? 扶曄不知道,也不敢去猜。 海水的漩渦,將他擠出中心,距離黑尾人魚越來越遠。 可是不行,他還沒有向清決傳達出自己的心意,他不想要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分別離開,再也找不到對方的蹤跡。 扶曄向前游去,逆著水流,明明用盡了全力,漩渦的中心,卻只是離他越來越遙遠。 直到小小的一個黑點,變成沉沉海浪之上,遙不可及的那抹泡沫。 就在金發青年精疲力盡之時,他的手臂,忽然碰到一抹堅硬的觸感。 從深色的海面之下,慢慢浮起一條嶙峋的白色骨船。 其形態,狀似海神教的石雕祭祀船,可從那奇詭的外形中,又能隱約看出,幽藍色巨型海獸的影子。 扶曄被這條骨船,慢慢托出水面,他伏在平坦的巨骨上面,訝異地看向海水之下。 一抹紅色的魚尾翻騰而起,覆蓋著黑色甲衣的人魚戰士,破出水面。 見過數次的熟悉面孔,帶著平靜與淡淡的鋒銳氣質,握著船沿的骨刺,用人魚語緩聲道: “戰爭開始了?!?/br> 扶曄坐起身,立刻靠向船沿,用相同的語言道: “人魚皇如何了?現在發生了什么?” 紅尾人魚似乎有些出神,望著漆黑的夜空,半晌,才回答道: “人魚皇在呼喚著同族?!?/br> “這種歌聲,是哀嘆之歌,只為人魚之敵而歌唱?!?/br> “他要殺死鋼澤公國派出的所有軍隊?!?/br> 扶曄被一陣冷風吹拂而過,濕漉漉的衣袍,變得瞬間冰冷。 直到手腳徹底僵冷,無法再動彈前,他緊緊地握住了紅尾人魚的指尖,低聲懇求道: “請帶我去找他,去人魚小隊所在的海域,好嗎?” 他不害怕海浪,也不懼怕惡魔的巨口和獠牙,即便是此時此刻,他好像也無法為人魚皇的嗜殺,感到膽寒。 只是,他不愿見到自己所重視之人,是在那樣沖動的情況之下,做出將來無法后悔的選擇。 金發青年只是重復著、呢喃懇求: “請帶我去吧。我什么也不會懼怕的?!?/br> 第29章 烈火 濃重的雨霧,壓下黑沉沉的天空。 海天交接的那一線,變得越發動蕩搖晃,即便是黑夜里,也能通過偶爾的雷鳴閃電,看清海浪的高聳氣勢。 劈劈啪啪的雨珠,打在奔跑的士兵頭盔之上, 偵察兵沿著窄小的通道,奔走報告,最新的海面情況。 在越發異樣的惡劣天氣下,即便有遮雨蓋,窄道也被淋濕,變得黏滑。 忽然,偵察兵停下腳步,眼角余光之中,一道異常高聳的水波,突兀地快速升起,與他曾經觀察過無數次的波濤不同。 他回頭看去,水波的高度,已經可以輕易用rou眼觀察清楚。 根據他聽聞的作戰計劃,當敵船接近這片海域后,由國師大人迎接的海神之使,會從海面的中心,制造高高的水墻,阻擋住敵船前進的方向,打散對方的隊形。 可是,前去尋找國師大人的士兵,還一個都沒有回來。 海神之使,本不該這么早出現在這里。 而在他腦海中思緒萬千時,海浪與狂風的沖擊波,已經猛地,向臨海防線撲來。 無數的士兵,同時看到了這一幕—— 黑色的海平面如巨大的圓盤,連根掀起,無數雪片般的白沫炸開。 在水幕的最高處,沉重的海水尚未落下,又一層海浪沖上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