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清決從昏昏沉沉的亂夢中,漸漸清醒,睜開雙眼,用刺骨的冰冷海水,慢慢清醒著頭腦。 即便是在無光的海底,他也可以看清一切。 因為這段時間的混亂與不清醒,黑尾人魚的身軀之上,處處是被石塊撞擊和刮蹭出的紅痕,卻又因為過強的自愈能力,即便是再深的傷口,也只剩一道不痛不癢的淺痕。 而腦海之中,先前那些瘋狂的夢境,卻還亦真亦假地回閃著,讓清決的內心仿佛被撕裂般羞恥。 在夢中,他把自己在清醒的時候,絕不會做的那些過分舉動,一一在心上人的身上,反反復復地重復著。 用魚尾、用人魚特有的觸肢、用唇舌、用冰涼的指尖,挑弄、迎合、吞咽、禁錮。 求偶期那越來越頻繁的熱潮,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只能在其來臨前,躲到最深遠的海底,既聽不見青年的聲音,也看不到那抹色彩。 遠遠地逃離,直到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尋回理智。 他絕不愿讓自己,被欲望折磨的沉淪模樣,被那個人看到。 冰冷的海水之中,黑尾人魚緩緩望向海面的方向,鋒銳的眉眼微微彎起,終于,里面再不見一抹方才的痕跡,只有清淡冷凝。 可是,一種欲望才被掩下,另一種渴望,卻野藻般瘋狂生長。 他想要見他。 …… 天黑后的白海公國都城,由于是戰時,到處擺放著黑沉沉的路障,顯出幾分猙獰鬼魅來。 扶曄騎著借來的軍馬,跟隨著岑靳的那匹烏黑快馬,另有幾名士兵隨護,戈禮也被一名士兵夾著同騎。 戈禮雖然會騎馬,可岑靳莫名對他有幾分警惕心,畢竟,那曾是執政官的人,因此暗示手下看緊了他。 馬匹在空蕩的石板路上,狂奔急馳。 根據戈禮的說法,大長老等人在失蹤前,本應在神殿中整理醫療用品,是戈禮進神殿報告外面的進展時,才發現的失蹤。 而當時殿內,滿地的繃帶包裹,卻連一個人的蹤影都沒有。 終于,幾匹馬沖入神殿,扶曄的金色長發為了便于活動,用細帶高高束起,一滴汗水從頸側滑下,落入寬松的麻布上衣領口。 岑靳騎著黑馬,踏著凌亂成一團的地毯,轉了個圈子,居高臨下地望向殿內情形。 扶曄卻沒有那樣的冷靜,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皺緊了眉頭,跑向大長老往常工作的長桌后。 桌上書籍賬冊散落,一大片刺目的墨汁印跡,模糊了賬冊上的一行字,蜿蜒流淌至地面,留下臟污的腳印痕跡。 扶曄沿著腳印找去,從一堆被踢翻的紙包旁,看到了一撮松散的麻繩,似是被利器截斷后的碎料。 “這是什么?”戈禮顫抖的聲音傳來。 扶曄回頭看去,從馬匹上下來的幾名士兵和戈禮,似乎正圍著一個老舊生銹的倉庫門。 倉庫門鎖被強行破壞過,鐵鎖斷了一截,卻被欲蓋彌彰地掛回了原位,用幾塊破布遮掩著。 眾人反應過來,立刻弄下鐵鎖,合力撞開了倉庫門。 一陣塵土飛揚,倉庫正中央,三名頭臉被蒙上的成年男子,被麻繩牢牢捆緊,生死不明地靠在雜物堆前。 地上有很明顯的拖拽痕跡,他們是被搬到這里來的。 扶曄認出來三人身上的衣服,是神殿中人,才會穿的那種麻質長袍。 他心中忐忑慌亂的情緒,越發滿溢,大步向前,掀開一人頭上的布套——是從海島上跟隨他出來的海神教徒。 再掀開另外兩人,也是同樣。 三人身上沒有血跡,只有后·頸部位,有道明顯的紅腫浮起,顯然就是這處擊傷,讓他們陷入了昏迷。 雖然三人被麻繩綁得手腳紅腫,但生命體征沒有問題,還活著。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事情怎么會如此,變得越發離奇古怪。 就在士兵外出準備冷水,將三人潑醒問清真相之時,扶曄忽然上前一步,將其中一人緊緊抱住的手臂拉開,從對方的指縫中,用力抽出一封羊皮紙折成的信。 沒人想得到,昏迷不醒的那人懷抱中,竟被藏了一封書信。 扶曄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線將一切串聯起來,而他只是局中的木偶,按著既定的劇本翩翩起舞。 那羊皮紙張,是海神教內部,十分常見的通信紙張,顯然劫匪肆無忌憚,直接拿來用了。 他打開書信,上面臟污的墨跡,似是將當時,混亂的場景重現于眼前。 那墨水是半干的狀態下,被折疊起來的,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短短兩段話,字跡深深幾乎劃破紙張: “今夜零時,請國師大人自覺一個人來到白夜角懸崖邊。 若是發生任何意外,晚了半分,我們將從俘虜的最年幼者,開始處刑?!?/br> 落款是一柄歪歪斜斜的小刀,中間三個圓點,與鋼澤公國徽章上那柄鋼刀的形狀,十分相像。 扶曄只覺得渾身一陣尖銳的冰冷,指尖微微顫抖著,撲面而來的惡意,仿佛握住他的脖頸,讓人喘不過氣來。 “地圖在哪里?”金發青年猛地回頭,問向身后眾人。 岑靳走上前來,神色冷峻,沒有伸手去拿那張羊皮紙,而是沉聲問道: “你問地圖要做什么?” 扶曄微微一頓,鎮定下來,慢慢將羊皮紙展開,拿在手里,轉身面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