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98節
四年前顧慮太多,對外只說周玦的親生父母尋上門,回到英國認祖歸宗,沒說是紀家。 到如今紀淮周不再被關禁在英國,許織夏也不再異常應激,愿意回國了,其實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只是這回有了個契機。 事實上,許織夏也是四年前才知道的。 她能共情這種情緒,思索著如何安撫,下一秒陸璽已自我療愈。 “紀淮周是我的本命,老大就是紀淮周……”陸璽和她面面相覷,霎時間邏輯清晰:“老大是我命定的哥??!” 許織夏話卡在喉嚨里,出聲成了疑惑。 去英國的行程,許織夏就這么從獨行,變作了三人行。 從京市被丟到港區,從港區被接到杭市,從杭市逃離到美國,現在她又一架飛機,要去往英國。 飛機飛行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一分一秒地接近英國的土地,許織夏望出舷窗,因為是在靠近他,所以她不由自主地感覺—— 她這一趟,不是去路,而是歸途。 然而當晚抵達倫敦,許織夏才明白,為何喬翊和陸璽都堅持陪她。 她原本以為,拿著賀司嶼給的通行證去紀家,就能如愿以償見到哥哥。 事實證明,她對這種龐大家族的認知,太過淺薄。 守衛見到通行證上賀司嶼的名頭,愿意給他們放行,但他們不回答任何問題。 站姿肅穆,宮廷制服筆挺,表情莊嚴不可侵犯,宛如忠誠的機器人。 他們完全問不出紀淮周和陳家宿的所在。 喬翊帶許織夏先去了酒店公寓,陸璽進去探聽,約莫過了兩個鐘頭,陸璽氣喘吁吁地回歸。 桌邊,許織夏前傾過去,滿懷期待地等著他的情報成果。 陸璽撐在桌面,喘了半天的氣,心有余悸地冒出一句:“我特么在紀家的小樹林里,碰見個欲求不滿的貴婦,上來就要對我……太可怕了……” 許織夏眼神直勾勾,眼睛里明明白白寫著:嗯嗯,然后呢,我哥哥呢。 “哎呀?!标懎t突然一個反應:“她見到我都流口水,老大那張臉,這娘兒們不得撲上去給他強了?” “啊……”許織夏瞳孔有一絲受驚的跡象。 喬翊瞥陸璽一眼:“說事?!?/br> “緩一緩,緩一緩,我為了打探消息,這輩子學的英語全用上了,我撩她半天我!”陸璽端起水杯咕嚕咕嚕一口氣飲盡,舒暢喟嘆。 平復片刻,再看向他們,神情嚴肅起來:“老大犯了什么狗屁家訓,被紀老頭子關禁閉了?!?/br> 沒經歷過這種情形,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再冷靜聰穎的小姑娘,也只能落到茫然無措的境地。 許織夏倏地慌了:“那怎么辦,怪不得哥哥不回我電話?!?/br> “家宿呢?”喬翊沉著分析。 許織夏搖搖頭,略帶哽咽:“家宿哥也一直關機?!?/br> 喬翊又問:“多久?” “半個月了?!痹S織夏回答。 于那人的情意,她不懷疑分毫,但難免生出諸多不可控的憂慮。 “賀司嶼先生說,明天是哥哥和伊迪絲公主大婚的日子,哥哥這時候被禁足,是不是他們想逼婚,然后……然后……”許織夏忍不住思維擴散,心臟越繃越緊,聲音越來越弱。 “然后給哥哥下個藥什么的,逼他就范……” 陸璽瞠目,一臉被她點悟的模樣:“我怎么沒想到,不愧是斯坦福研究生,我們今寶腦子就是好使!” 許織夏眼中水光一閃,聽得想哭。 喬翊無奈閉了閉眼,再次強調:“說事?!?/br> “不怕,我也沒白出賣色相?!标懎t一經提醒,立馬又正經了,手往外套內口袋一掏,再往桌上一拍。 一張牛皮地圖鋪展開來。 陸璽上半身壓近桌中央,招招手,示意他們靠攏。 許織夏趴在桌邊,乖乖湊過去。 陸璽手指在紀家布局圖上某個位置點了點:“你家宿哥被關這兒了,愛德華宮南翼二層,老大在主宮?!?/br> “明天婚禮人山人海,咱們兵分兩路,趁亂……” 幾張歐式重工沙發椅,圍著一張老錢風格調的深紅圓桌,墻上油畫旁一盞壁燈,光亮打在桌上。 隔墻有耳般壓著聲,像是在商量軍事機密,頓時有了古代軍帳里的氣氛。 喬翊銀絲眼鏡下的眸子深沉邃遠。 他有預感,明天他將會經歷他此生最瘋狂的事,或者說,他將要經歷他這一生,最不計后果,擺脫規矩束縛,掙脫制度枷鎖的時刻。 而許織夏只是想看看哥哥,誰知稀里糊涂地,就陷入了一場營救大作戰。 顯得她好像真的是去搶婚似的。 那晚入睡前,許織夏合著眼,內心一邊莫名,一邊又萬分慨嘆,在那一時刻強烈地感覺到幸運。 她曾是一個對所有善意都預感不祥的孩子,但身邊遇見的每個人,都在鼓勵她重新長出雙翼,有過墜落,有過逃避,時至今日,她又敢勇敢去飛了。 到了這個階段,她不想再只是安靜等候著和那個人相見,不想再只是等著他掙脫紀家的牢籠,排除萬難,飛奔向她。 她也可以如十七年前那個小女孩兒一樣,推開院門,涌在光里,去而復返,回到他的身邊。 告訴他,我是來陪你的。 沉靜的一宿過去,氛圍隨著太陽升起,無形中逐漸熱血沸騰。 倫敦天涼,許織夏穿了件軟糯的芋泥紫薄款毛衣,落地窗全身鏡前,她雙手繞到后頸,骨戒垂落下去,項鏈掛在了她細白的頸上。 那日憑著婚禮邀請函,進入紀家的賓客眾多,而他們一張通行證,喬翊的車子開進去也十分順利。 古老而輝煌的紀家宅邸,幾幢古典華麗的宮殿占地規模宏大,花園廣袤,立著幾座奢侈的鍍金雕像,碧綠的草坪望不見底。 車子從宮前廣場,在花園彎繞了十幾分鐘,經過愛德華宮南翼面時,停了幾秒,又無聲無息地被引去主宮大堂。 陸璽在那幾秒下了車,直奔宮樓背面。 而許織夏跟著喬翊,交由侍者泊車,他們進了主宮大堂。 正廳寬闊敞亮,穹頂金碧輝煌,婚禮午后開始,在此之前是一場隆重的雞尾酒會,賓客都集于此,或四下走動,或結伴寒暄,或攀談結交,滿目皆是衣香鬢影。 一件日常簡約的芋泥色毛衣,在如此場景下,反而顯得格外突兀。 時不時就有端詳的目光投向許織夏。 喬翊也意識到這問題,迅速帶她穿梭過酒會,去到安靜的長廊。 盡管賓客云集,能趁亂尋找,但這里有幾千個房間,要盡快找到紀淮周的那間,簡直天方夜譚。 于是許織夏說:“喬翊哥,我們分開找吧?!?/br> 紀家的森嚴程度不亞于皇宮,何況是今天這樣的日子,處處都有威風凜凜的巡邏護衛隊。 喬翊當然不放心她獨自行動,但許織夏很堅持,喬翊深思熟慮,退了一步,讓她先去頂樓找,那層護衛無疑不常去。 和他分開后,許織夏便直奔頂層。 深長空靜的廊道,鋪著厚重的紅地毯,紅絲綢潑金粉的墻面上,一整排都掛著維多利亞時期稀有的大幅古典油畫。 許織夏懷揣著不得已的負罪感,一扇門接著一扇門地打開看一眼,心里反復默念著冒犯了。 這里的富麗堂皇讓許織夏心生恐懼,身陷其中,仿佛被丟進熔金,隨著熔金凝固成型,人也永遠禁錮在了容器里。 不能喘息的感覺逐漸強烈。 許織夏忍受著,跑上前去開下一扇門,迎面不知何時出現一道西裝革履的軀體,擋住她的去路。 她一驚,雙腿僵住。 面前那人頭發半黑半灰,貌似年逾半百,有絲絲難以捕捉的面熟。 但許織夏顧不得細思這個,腦子飛速運轉,想著編什么理由蒙混過去。 鐘遒皺眉,語氣深長:“是你?!?/br> “shing-yuan ji”廊道里響起恭敬的尊稱:“是否要請二少爺出席酒會?” 老者英語發聲渾厚:“叫鐘遒過來開門?!?/br> 許織夏半刻迷惘的空隙都無,前有阻,后有聲音在追,在那電光石火的短瞬間,她四顧茫然,無處可躲。 一顆心砰砰直跳。 咔嗒一聲,鑰匙擰開了身旁那扇反鎖住的歐式大門。 許織夏正要抬眼疑惑,就被他推了進去。 一間華美的臥室不由分說入侵了她眼底。 哥特式元素的古董家具,深紅色天鵝絨窗簾拉開,光線從幾面高窄的玻璃窗過濾進來,將空氣朦朧出一層霧面感,好似此間是個高貴的神秘領域。 許織夏愣著神,往里走了兩步。 “滾出去?!?/br> 男人嗓音陰冷,尾調壓沉著,透著無盡的危險。 許織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陡然循聲望去。 他出了浴室,肌rou勁瘦凌厲的腰腹裹著條浴巾,徑直走向衣帽間,可能只余光留意到門口有個人影,習慣了,一眼沒瞧她。 許織夏胸腔因激動發顫,聲音也抖了,忍不住地帶上幾分撒嬌和委屈:“哥哥……” 紀淮周身軀猛地一僵。 他不可能聽錯這個聲音,因此是在難以置信中回首。 相視間,許織夏眼里盛滿驚喜的笑意,都忘了羞澀他半裸的身體,心里一雀躍,就奔過去撞進他懷里。 紀淮周穩穩接住她。 女孩子柔軟的身子真實地在他身前擠著,哪怕他這種天塌了也能應對自如的人,都再難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