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44節
不管是誰,不管她多喜歡。 他都不同意。 這句話,哪怕他意不在此,也直截了當地宣告了她暗戀的無望。 許織夏眼睛一陣酸澀,眼淚倏地涌出眼眶,她慌忙抬頭,一眨,淚珠子簌簌地掉下來,哽咽著央求:“哥哥,我成年了再喜歡,可以嗎?” 她雙手握住他胳膊,淚霧朦朧,委屈地望住他,幾近是在懇求他給她一個機會。 紀淮周莫名窩火。 他見不得自己費盡心思照顧大的小姑娘,為了個男孩子要死要活的樣子,她是他養在城堡里的公主,就算是在閣樓,她也是唯一的公主。 那些還在校園里的毛頭小子,都不配。 但她哭得厲害,紀淮周剎那又沒了脾氣:“就這么喜歡他?” 許織夏點點頭,喘著哭腔:“喜歡……”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鼻尖通紅,嘴唇都在顫,眼淚順著流到下巴,滴答地落,把他的袖子都洇濕一塊。 “特別特別喜歡……” 紀淮周說不出自己那時是怎樣的感受,心里有些悶堵,可能是不舍得她長大,盡管當初是他自己口口聲聲說,哥哥會陪你到結婚。 或許這就是長兄如父的心情。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難過得要命,紀淮周以為是他把人兇哭了,扶著她腦袋靠到自己肩上。 惹哭了,又自己慢慢哄。 “那就等你成年,成年了,有得是時間?!?/br> “不哭了,哥哥抱抱?!?/br> 那一回,許織夏的暗戀如臨深淵,再越界一步,秘密就要被他聽見。 此后她便將這個秘密埋進了凍土里。 靜靜等待春天來的那一天。 在春日之前,她每天沉浸文化課和舞蹈課,取得了京市舞蹈學院??紝I第一的成績,文化課成績對標京市舞蹈學院的分數線也綽綽有余。 老師總是不甘平凡,勸她說,她的成績足以考上國內頂尖大學,去藝術院校太可惜。 但周清梧很支持她,花有一萬種開法,只有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開,才能開得鮮活。 隨著寫同學錄,在藍白校服烏泱泱地簽名字,拍畢業照,撕課本撕得教學樓碎紙漫天飛,再到高考緊鑼密鼓地結束。 現在,她已經算是準大學生了。 盼著盼著,終于春天將至。 畢業典禮當晚就是謝師宴,幾個班級一起訂了酒店的宴會廳慶祝,甩掉校服,男生女生們都打扮得很亮眼,師生們聚在圓桌觥籌交錯。 笑著笑著就三五成群地開始哭了。 孟熙和陶思勉混進了許織夏的班級,坐在她一左一右,抱頭痛哭。 孟熙撲在許織夏身上,哭得泣不成聲,說她也想一起去京市:“這樣以后晚上,還能出來一起鬼混……” 陶思勉哭聲瞬間猛烈:“我呢?” 兩人哭著哭著喝起了悶酒。 他們都不再是背著大人偷喝冬釀的年紀了。 許織夏心中有另一件盼望的事,從而緩釋了眼下的惆悵,但她也不是完全不感傷。 她只是樂觀,來日方長,他們所有人都還有很長的未來。 但喟然長嘆的氣氛都到這兒了,許織夏沒想喝酒,卻也不能掃興,于是她皺著臉,艱難地陪他們喝了兩杯。 只是她的酒量實在是一言難盡。 宴會散席,人一個個離場,孟熙和陶思勉醉得昏睡過去,都被各自的父母接走。 許織夏在酒店大堂門口,抱著大理石廊柱。 齊佑雙手插著兜,看見她臉蛋貼著冰涼的大理石面,斂著眼睫,摟著柱子站不穩,顯然很不清醒。 他笑了下,慢悠悠走向前,低下臉:“周楚今,我家司機就要到了,送你回家?” 紀淮周從停車場過來,一到大堂門口,就是齊佑和小姑娘湊近低語的親昵畫面。 他臉色沉下,大步過去,一把扯開齊佑,高大的身軀橫亙到他們之間,護住暈乎乎的許織夏。 紀淮周彎下身,一只手扶住她腰背,一只手勾住她白裙下細軟的雙腿,她輕得很,他略一使勁,就輕而易舉橫抱起了她。 他斜過去一記冷冰冰的眼神。 男人眼底壓著真槍實彈的告誡,不是小孩兒幼稚的把戲,齊佑自知惹不起他,退開一步。 夜空黑得滴墨。 紀淮周抱著她向停車場的方向走。 酒的后勁沖昏頭腦,許織夏人是暈的,只感覺四肢都發虛,晃悠著晃悠著,突然就落進了一個溫暖又踏實的懷抱。 她雙眼睜開一條縫隙。 迷離的視線里,是男人五官鐫刻般的臉,可她卻以為自己在夢里。 現實和日思夜想交錯。 “……現在可以喜歡你了嗎?” 她嗓子被酒泡軟了,聲音虛啞無力,胳膊勾上他脖頸,guntang的臉頰埋進他頸窩,依戀地蹭著。 紀淮周沉默須臾,下意識當她是在跟剛剛的男生講話。 “說好的成年,急什么?!彼虼?,懷揣著一絲無奈:“看清楚我是誰?!?/br> 懷里的女孩子夢囈般自言自語一聲。 “哥哥……” 紀淮周倏地止步。 那個夜晚搖搖晃晃,沒有氧氣。 第23章 獨語斜闌 別墅陽臺,燈暗著,一片闃靜。 紀淮周倚欄,身子前傾著,胳膊肘壓在玻璃護欄上,手卸了勁,自然懸落的指尖夾著一支煙。 煙頭燃過半,那點猩紅彌散出一絲微弱的白霧,又反復被夜色吞沒。 他線條分明的臉廓沉陷在晦暗里,俯首著,額鬢幾縷短發垂散下來,遮住了他眼底情緒,但人顯得有些頹然潦倒。 ——我成年了再喜歡。 ——現在可以喜歡你了嗎? “哥哥……” 耳畔縈回著女孩子糊涂的低喚,帶著醉意的鼻音軟軟的,拖出的尾調有點委屈。 思緒迂回至某個夜晚,臥室門口,她突然回望過來,宣誓般,一本正經地對他說—— 哥哥,我會長大的。 仲夏夜悶潮的風拂進松垮的襯衫領口,仿佛帶來一根羽毛撓得他喉嚨發癢。 人很躁。 他手指順著額前發往后插,胡亂抓了一把短發。 一閉上眼,就是那只小糯米團子天天追在他后面,一聲聲哥哥叫得像含著口蜜漿。 那個時候她只有那么一點高,總愛把臉往他腰上埋。 現在…… 另一只手上的煙遞到唇邊,紀淮周咬住煙蒂狠狠吸了口,再用力呼出去。 一團陰郁的濃白煙霧撲散進夜幕里。 生活的地方有她在,他從不抽煙,這幾年eb勢頭正猛,隨之而來的繁瑣工作難免令人頭疼,他也只是很偶爾地在辦公室抽兩支。 然而今夜,陽臺已經落了一地煙頭。 他歷經過眾叛親離,歷經過生死攸關,混沌不堪過,千瘡百孔過,但今晚是他活到今天,第一次罔知所措。 完全不知道如何去處理這件事情。 最好她只是胡言亂語。 并非如他所想。 那晚的每一秒鐘都被拉得很長,紀淮周獨自待在陽臺,一夜沒睡。 - 許織夏意識模糊,感覺自己搖搖晃晃,靈魂要飛走了,后來有溫暖的身軀托住她,最后把她輕輕放進一團云朵里。 她在那朵云里懶懶地翻了個身。 一道晴朗的陽光落到眼皮,睫毛顫顫,許織夏睜開眼,望見穹頂的水晶吊燈。 四周是淺粉墻面,護墻金邊雕花,窗幔奶油白,這里是她在明家的臥室。 許織夏放空一會兒,混亂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 她隱約記得,昨晚謝師宴結束,自己給哥哥打電話了,但杭市的交通情況難以預料,他來得不太及時。 于是她抱著廊柱,又打過去幾通。 “哥哥,大家都走了……”她當時神志已經一塌糊涂,握著手機,慢吞吞地說。 “去大堂坐著,乖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