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36節
這時陸璽拎著大袋小袋進屋,看見羅允錦就心急如焚地問:“羅首席,air4s系列能試飛了嗎?” 羅允錦挑了下眉。 “輪不到我開口?!闭f著,她蕩漾笑意的目光投向紀淮周:“總師還沒發話呢?!?/br> 陸璽把購物袋擱到茶幾,翻著袋子痛苦:“趕緊的趕緊的,創業失敗小爺可就要跟宿仔老喬一樣,回去繼承家產了!” 最貴的幾盒巧克力和餅干撈出來,再抬頭,陸璽又立馬笑嘻嘻:“今寶!給你買好吃的了!” 紀淮周回房間取設計圖,陸璽走到餐桌送零食的時候,許織夏咬著勺頭,小聲問:“陸璽哥,這位jiejie是誰呀?” “喔,公司的設計首席,羅允錦?!标懎t說:“高中老同學了,說不定你們見過?!?/br> “何止,我還教過你哥哥編辮子呢?!?/br> 許織夏越過陸璽的胳膊,看過去,和羅允錦的視線撞上。 羅允錦性格坦蕩,斜過身子和她對視,眉開眼笑地說:“好可愛的妹寶,怪不得你們四個妹控。周玦第一次主動和我講話,居然是為了meimei學編辮子?!?/br> 陸璽一邊走回沙發,一邊念叨著早說他也學。 那天上午,許織夏坐在餐桌吃早餐,他們在沙發探討公司新款飛行產品的設計。 “這里要加防熱罩,推進器換噴氣的……” 許織夏往那邊瞄了一眼。 紀淮周全程沒有太多情緒,只握著筆在圖紙上利落圈畫。羅允錦搭著膝,一只手支住下巴,指尖別著栗色大波浪卷發在耳后,因要共看圖紙,她身子微微傾過去。 從許織夏的角度看,羅允錦的臉幾乎都要蹭到紀淮周坎肩背心外硬朗的胳膊了。 胸腔突如其來一陣壓迫感。 許織夏埋下臉,慢吞吞地咬著餛飩。 眼前覆近一面陰影,許織夏昂起臉,紀淮周不知何時走到了她面前,玻璃杯遞到唇邊,仰頭,喉結滾動,喝了口水。 杯子擱回桌上,見她一副別扭的表情,紀淮周去捏她的臉:“吃個餛飩還把自己吃不高興了?” 許織夏嘴唇被迫嘟著,眼神哀怨,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占有欲剎那作祟,忽然一下不過腦學他命令人的語氣:“你不許跟別人好?!?/br> 只是話語含糊不清。 紀淮周沒聽明白,松開她臉:“在講什么?” 許織夏低頭戳著餛飩,弱聲說:“在教育你……” 紀淮周聽得垂眼笑了幾聲。 “我是你哥哥?!彼饍矗骸跋胍韵路干??” 第18章 欲箋心事 他每次裝兇都很假。 但許織夏還是舀上一勺餛飩,溫順去吃:“沒有……” 羅允錦笑望向他們:“乖寶寶你還要這么兇,meimei氣色很好啊,應該都有好好吃飯,體質不差吧?” 紀淮周坐回到沙發,聞言不經意抬了下唇。 “小貓體質?!彼u價。 羅允錦去瞧他的臉。 男人黑睫壓著眼,滑控著平板界面,眉眼情緒淡薄,仿佛剛剛那句話是他的自我感嘆,并非是回應她。 小貓是什么體質? 黏人嗎? 羅允錦笑了笑,轉而提議:“系統里有交互設計程序,今天要確定方案可行性的話,我們回公司?” 新款air4s無人機要更進性能計算和結構受力,陸璽和羅允錦先回公司進行診斷和試驗。 等許織夏吃完早飯,紀淮周送她到染坊后,也去了公司。 工業時代,空調取代蒲扇,天然氣取代柴火灶,老式磁帶隨身聽和唱片機也逐漸被無線通信技術擠出市場,越來越多的自動化產品都在大肆宣揚著解放雙手,提高生活水平。 機器量產擠壓得傳統手工風雨飄搖。 而棠里鎮這間染坊,依然用著古法手工藝技術——提取天然植物汁液為織品上色,稱為草木染。 染坊的曬場高高搭著竹竿架,橫豎竿身上晾下來一條條藍印或紅印的染布。 曬場一旁擺著長木桌,上面放著兩只木臼和一只瓷碗,碗里的清水加了粉末明礬,里面浸泡著粉艷艷的海棠花。 許織夏和孟熙雙手撐在桌面托著腮,看著坐對面的程奶奶把海棠花取出來,一片片摘下花瓣。 孟熙等得百無聊賴,不由問道:“奶奶,染坊怎么不進一臺染色設備啊,把坯布放進機箱,就能自動出成品了?!?/br> “流水線能跟手工比嗎?”程奶奶哼聲,似乎對現代工藝很排斥:“機器冷冰冰的,哪有感情?!?/br> 許織夏望向曬場,一條條純手工染布在云端下隨風搖曳,好像掀起了半生的故事。 親手染的布是獨一無二的,機器生產和傳統手工,一個是冷漠的商品,一個是溫暖的時光物。 “但是奶奶,”許織夏也有困惑:“機器能提高效率?!?/br> 程奶奶用棉巾輕拭花瓣的水痕,陷入沉默。 “其實開發景區也是好事,有客流了,染坊說不準還能經營下去?!背棠棠套匝宰哉Z般低聲,干燥的花瓣均勻放進她們面前的兩只木臼里。 那天,許織夏和孟熙親手搗了海棠花染液,生葉染出的織布,夾到竹竿上晾曬,陽光下,是垂絲海棠的胭脂粉。 青石板一路走過,有院子用竹編簸箕鋪曬著蠶繭,有院子懸晾著油紙傘,有作坊制扇,有一抹梅子青的青瓷,有茶館里婉轉出吳儂軟語的評彈,有漢服館,有武道館,有千年老字號的中醫藥館…… 小本生意,門庭冷落,但市井近處是煙火,有著獨屬于故里的生活氣息。 1987照相館前。 許織夏停下,仰起臉看向玻璃櫥窗,一幅相框里是戴虎頭帽捧紅柿子的小女孩,那是幼年的她自己。 小時候不諳世事,只看得到天上的月亮,剎那間她后知后覺到,原來大人們抬頭望月時,又都不得不去撿地上的六便士。 “熙熙,我們是大人了嗎?”許織夏沒來由問道。 孟熙嚼著染坊順回來的桃酥,唇邊都是酥屑,思考著說:“對于昨天的我們而言,今天的我們已經長大了,但對于明天的我們,今天的我們還小?!?/br> 許織夏被她正經得笑了。 孟熙作出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別笑,老班講了,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流,辯證那堂政治課我有聽的,我現在很哲學?!?/br> 許織夏戳戳她吃得鼓起的臉蛋:“好,孟熙小大人,請你辯證一下,棠里鎮是商業化好,還是原生態好呢?” “我只知道爺爺和李伯伯吵得不可開交?!泵衔跽f。 “那你是哪邊的?” “我是你這邊的!” 許織夏眼睛一彎,揚起笑。 孟熙告訴她:“千尋集團的項目經理,今天在鎮長家商議,我爺爺他們都過去了?!?/br> 許織夏好奇眨眼:“那是誰?” “景區公司的人,還是大美女呢?!泵衔跷罩S織夏的胳膊:“我們去看看!” 十分鐘后,一把木梯子架上一面白墻。 陶思勉手肘壓在青瓦上,人掛在墻頭竊聽。 “你能不能行?”孟熙扶著梯子腿,不耐煩問。 “別吵?!碧账济闳虤馔搪暎骸澳銈儍蓚€,好事輪不著我,壞事亂輪我!” “你小聲點?!?/br> 孟熙提醒又提醒:“別光顧著看美女經理?!?/br> 他破罐子破摔:“我看什么美女我看,我這么丑?!?/br> 許織夏悄聲地笑。 陶思勉豎著耳朵賣力聽院子里的聲音:“你爺爺說……商業化了,人的匠心都要被熏成銅臭味!” “李伯伯說什么什么……固步自封!狹隘至極!呸!” 孟熙冷不丁喝止:“不準罵我爺爺!” “是李伯,李吳鉤!”陶思勉喊冤:“我跳進去一塊兒商量算了!” “……” 陶思勉又趴回青瓦上,但一直沒聲兒,在朝遠處張望,孟熙一巴掌拍了下他的腿:“說話?!?/br> “你哥哥來了?!碧账济阏Z氣鄭重。 “我獨生女?!?/br> “不是啊,我說今今?!碧账济阃蝗痪o張兮兮地望下來:“你哥哥過來了!” 許織夏神情茫然,臉上掛著的笑慢慢消退。 “要完?!泵衔踵?。 “別愣了,趕緊溜啊,”陶思勉攀著梯子橫手下爬:“可不能被周玦哥發現咱們搞小動作?!?/br> 陶思勉一只鞋剛落地,就見孟熙和許織夏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他追她們:“梯子,梯子!” 許織夏被孟熙拽著飛奔在長巷里,巷子口一拐,徑直迎上男人不慌不忙走來的身影。 幸虧孟熙反應及時,一個彈跳回來,放倒路邊的方木桌,拉著她躲到后面。 “你哥怎么抄近路!”孟熙壓著氣音。 男人微沉的鞋底踏過青石板,聲音逐漸清晰,兩個女孩子抱在桌面后瑟瑟發抖。 許織夏一絲氣都不敢往外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