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27節
“你老給人孩子講這些,我們今今都聽糊涂了?!笔Y冬青將一杯清涼的酸梅汁放到許織夏面前,揉揉她頭:“是不是?” 許織夏伏在八仙桌上,捧起書本,擋住半張羞澀的笑臉。 “大智若愚,大智若愚?!?/br> 蔣驚春笑了幾聲,同樣稱呼她以名字:“今今,你的終是什么呀?” 許織夏烏黑的眼睫毛一扇一扇,一知半解。 她認真想了想,如果終就是心愿,那她想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這時,陸璽神清氣爽進了書院。 他一上來就東張西望:“我哥呢?” 中考結束后,陸璽就在棠里鎮消失了一段時間。 前些日子他掉進河里,搞出輕生的鬧劇,可把他爸嚇慘了,私人飛機連夜回國,陪到他中考結束,百忙中又抽空,帶他出國旅游了半個月,這兩天剛回來。 蔣驚春看得出他是胡鬧,但沒揭穿。 人生迷途漫漫,不管什么年紀,都需要燈火可親的陪伴。 “你拜把子拜到書院來了?”蔣驚春問。 陸璽欲言,忽而掃見桌后小小一只的許織夏。 “妹寶!”陸璽驟然驚喜,往她旁邊一坐,趴過去,語氣溺愛地和她說話:“在寫字???” 他又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棠里鎮的每分每秒都像彩色墨水,一點點渲染進兒童院的黑白默片,許織夏慢慢在接納外面的世界,雖然還沒能完全開朗,但已經沒有過去那么畏畏縮縮了。 面對陸璽,她因上回有點怕,所以躊躇了會兒,才發出很軟的聲音。 “周楚今……” 陸璽被她的小奶音萌得擠出一臉褶皺,不自覺也夾起嗓子:“原來是今寶啊,小今寶,真好聽?!?/br> “我叫陸璽,你可以叫我陸璽哥哥?!?/br> 話音剛落,外面響起動靜。 堂屋下,他們一同循聲望過去。 少年穿米灰色翻領開衫短袖,左肩拽著包,走至瓷缸附近。 一抹紅日的光照進天井,落在他的黑色短發上,發質依舊蓬松,但長度利落清爽,耳骨上空空無物,很顯疏朗。 狼尾發和耳骨夾都不見了。 陸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飛快開合眼瞼,率先反應。 這不是他那颯氣的帥爹嗎? “老大!”陸璽擲地有聲,彈身而起。 紀淮周走近,眼風刮了他一下。 “你是真有辦法??!”陸璽把持不住崇敬的心,仿佛之前那一腳把他踹進的不是河里,是天堂,他捶捶胸口:“我言出必行,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陸璽信誓旦旦說著,不由盯著他這張臉看。 短發遮擋得少了,他的額頭和臉廓都清晰露出來,比例優越,線條流暢,完全突顯出了他立體的五官,尤其那雙隱隱作藍的冷瞳。 “哥,太頂了!” 型男??! 陸璽在心里感嘆。 紀淮周沒搭理他,注視向許織夏,小姑娘正用一種吃驚又愚昧的眼神,怔怔看著他。 他鼻息逸出絲笑,聲音都好似有了新的質感。 “不認識了?” 許織夏眼睫緩緩撲閃,逐漸明白過來。 哥哥剪頭發了。 許織夏眼底迅速拂過笑,扶著下椅子,小碎步跑過去,挨到他腿邊,仰高了臉:“哥哥……” 紀淮周掌心托住她小小的臉,手指攏著捏了捏。 小朋友的臉蛋吹彈可破,養了段日子,她比之前更粉雕玉琢了。 蔣驚春一句意有所指的笑語傳來:“看來今年臘月,有人陪我喝冬釀酒了?!?/br> 紀淮周彎唇,眼皮抬上去。 “只是今年么?” 蔣驚春哼笑裝腔:“自家釀的,明年還想喝,得看表現?!?/br> 許織夏的腦袋拱著他腰,紀淮周垂下眸,笑而不語。 那個曾被他殺死的風華正茂的少年的自己,如今奇跡般生還。 - 九月初行舟開學。 開學前一周,高中部入學軍訓。 所有新生都哭天喊地,只有紀淮周面無表情,畢竟港區那所國際中學的訓練營,嚴酷程度在他眼里都不過爾爾。 唯一令紀淮周無語的,是陸璽和他分到了同班。 這個人真的很聒噪。 作為公知的陸家獨孫,陸璽一向是校園里的風云人物,從幼稚園起身邊就有小跟班了,比如跟班時長十年的瓶子。 凡他過處,無不是江東小霸王過街。 首日班級報到,紀淮周踩著最后兩分鐘走進高一二班的教室,野生眉,唇色健康淺紅,少年感中裹挾著絲絲劣性,身量很高,同樣的藍白校服在他身上莫名就美觀了起來。 班里總有一兩個老同學,但紀淮周是完全的新面孔。 他一進教室,笑鬧聲戛止,不管男生女生,屏息靜氣,驚艷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本就足夠惹眼,結果陸璽還在寂靜時,一聲突兀的高呼:“老大!” 他雀躍地跳上講臺,親密地搭著紀淮周的肩,大聲宣告:“這我阿玦哥!以后都給老子放尊重點兒!” 紀淮周暗暗吸了口氣,強忍住了揍陸璽一頓的沖動。 紀淮周的惡劣,在港區那幾個幫派里都小有名氣,如今重回新手村,他做了低調安穩的打算。 誰知剛開始,就被陸璽搞了個名聲大噪。 他想起《無間道》里的經典臺詞—— “我以前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br> “好啊,去跟法官說,看他讓不讓你做好人?!?/br> 陸璽簡直就是那個對他說“對不起我是警察”的陳永仁。 軍訓期間,統一住校,紀淮周回不去棠里鎮,離開前他和許織夏講好了,讓她去書院和阿公阿婆住一周。 許織夏當時乖乖答應了。 結果紀淮周不在的第一晚,她就委屈得想哭,又只愿意在哥哥面前哭,窩在床角,抱著小橘,憋得眼睛濕漉漉。 蔣冬青心疼得要命,哄她說,不哭,先睡覺,阿婆明天帶你去看哥哥。 許織夏忙不疊抹抹淚花,躺下睡。 油綠的草坪,磚紅色的田徑場,每個班級都在各自的場地區域列隊,少年少女清一色迷彩服,軍姿整齊。 主席臺旁的那棵香樟樹下。 許織夏牽著蔣冬青的手,一眼就看見了紀淮周。 少年個子最高,站在隊伍最后排的末尾,身形挺拔,大眾的迷彩服也沒能掩蓋住他腰肩的寬窄比例,十分醒目。 他面朝陽光,帽檐下一圈蔭翳,看不明雙眼,但有汗水清晰地蜿蜒過他深刻的下頷線,有幾滴落進衣領下鎖骨的位置,頸間也覆著薄汗。 “記住,服從命令聽指揮!沒有任何借口!”教官的聲音響徹四周:“抬頭挺胸!” 太陽底下,溫度熾燙。 教官嚴苛訓話時,正好停在紀淮周身邊。 許織夏皺著小臉,沉浸在發悶的情緒里,有些不高興了。 他好兇。 為什么要兇哥哥? 許織夏突然掙脫了蔣冬青的手,嗒嗒嗒地跑向紀淮周,丁點大的身軀撲上去,一下子抱住了紀淮周的胳膊。 紀淮周不明所以垂下眼,小姑娘的臉出現在視野里,他猝不及防,生生錯愕了幾秒。 隨后胳膊就被她扯著,她眼底泛濫著心疼和護短,想要拉他離開。 紀淮周顧著紀律,繃了點兒勁,不讓她拉走自己。 “聽話,回去?!彼驼Z。 怎么都拽不動他,許織夏嘴巴扁下來,眼巴巴望著他,哼出似有若無的低嗚,似乎是舍不得他在這里受委屈。 紀淮周失笑,沒壓住上揚的唇角。 陸璽就在紀淮周左邊,見許織夏來了,立刻渾身起勁,欣喜若狂,屏著氣悄悄喚她:“今寶,小今寶……” “鬧呢?誰家的崽!” 教官被陸璽的聲音引得調頭走回來,一聲呵斥。 紀淮周認命,語氣低沉但有力。 “我家的?!彼阌怪靡桑骸癿eimei?!?/br> “替兄從軍???”教官話落,隊伍響起此起彼伏的笑聲,教官一個掃視,聲腔洪亮:“好笑嗎?再站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