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24節
紀淮周停頓,低頭去看,那小孩兒不在。 回過神,紀淮周舔了下嘴角,自嘲一笑。 行,他也犯賤。 - 許織夏被周清梧帶回去后,如此過去幾日,紀淮周都沒有許織夏的消息。 只有一個周末,周清梧給他打了通電話,關照他近況的同時,告訴他,許織夏的收養證明辦得很順利。 “寶寶特別乖,每天吃飯都很省心?!敝芮逦嗾Z氣歡喜,飽含笑意:“她好像蠻喜歡喝牛奶的,你小姨父的朋友在新西蘭和澳洲都有牧場,我喊他安排空運鮮牛奶了,不曉得寶寶愛喝哪個?!?/br> 桌上擺著手機和幾件工具材料,臨河的夜風吹進窗格,燭光輕跳,掀動了兩頁燭臺下壓著的圖紙。 紀淮周靠著椅背,手里拿著兩片巴沙木,借著光暈對比檢查,聞言隨口說:“只要不是豆漿?!?/br> 話落他頓了一頓,又若無其事接著手上的動作。 聽起來她在別墅過得很不錯。 以后她就是明家錦繡堆里的小公主,比跟著他在這偏遠的小鎮強,尤其他這里,電都不通。 “寶寶不喝豆漿?”周清梧恍悟,嘆氣說,早知道之前給他們送早飯的時候不買豆漿了。 紀淮周沒說,其實豆漿她也會喝掉,只是喝得很勉強。 “現在她還不愿意講話?!敝芮逦嗾f:“而且她對你小姨父有點犯憷,上回也咬了他,我估摸著是他讓寶寶想到親生父親了……她生父肯定對她不太好?!?/br> 不過周清梧態度樂觀:“父女感情要培養,慢慢來吧,你小姨父這會兒在翻字典呢,寶寶再用舊名字不太合適?!?/br> “不和你講了,我看看去,你也早點睡……” 周清梧的電話剛斷開,就無縫進來一通新來電,紀淮周瞥了下,境外號碼,還算眼熟。 手指一滑,接通了。 “哇!二哥,總算搞到你新電話!” “一個億的支票你就留在港區了?丟掉都不回來?不要啊,沒你好無聊的!” “聽講你在杭市養了個小baby,好野啊你……” 紀淮周無情掐斷了通話。 聒噪的粵語聲一消失,屋子里重歸安靜。 巴沙木片扔回桌面,脊背一卸勁,人就像被抽走了氣力垮進交椅里,紀淮周后頸硌在椅子搭腦上,頭昂著,沉沉闔著眼。 很奇怪,他竟有悵然若失的感覺。 人的生命是一座巨大的迷宮,他倦怠消沉一步都不想再邁,但勉為其難陪她走了一段,不知不覺,從一個狀態脫離到另一個狀態。 他感覺到了活著。 如今她的路口到了,他回到原點,空氣里都是完成目標后失去意義的空虛感。 他依舊獨來獨往,或許活著只是那幾個瞬間的錯覺。 冷清清的屋子里,一聲“喵嗚”的低叫忽響。 紀淮周眼簾緩緩半揭開,看到窗臺蹲著只小橘貓,不知道是蹬著哪面墻瓦跳上來的。 它背部有塊心形花色,是小尾巴投喂過的那只。 - 那幾天逢中考,又過一周,正是夏至。 夏至日的陽光涌入市井每個角落,漫進敞開的窗,將桌面浸透得一片明媚。 柔光里,一只模型直升機穩穩立在桌上。 精致的小3d藕粉色涂裝,尾翼有串字符:hb621。 安裝完電源線,紀淮周把遙控手柄放到桌面,起身離開房間時,蜷他腳邊睡覺的小橘貓醒過來,跟著他下樓。 紀淮周從前屋的桌上撈過一盒貓罐頭,指尖勾住環,邊向院子走,邊拉開鋁皮蓋。 兜里有振動。 電話接通,手機舉到耳旁,聽著周清梧的說話聲,紀淮周把打開的貓罐頭擱到檐廊下。 “阿玦,我帶寶寶來書院了?!?/br> 紀淮周動作止住,一時保持著弓身的姿勢,小橘貓湊過去舔罐頭,時不時舔到他的手指。 修齊書院,開放式堂屋。 桌幾上一摞書籍,詩經楚辭唐詩宋詞,十分齊全。 “思柔不好?!笔Y驚春手里卷著本書,老花鏡掛在鼻子上,貓著眼細細思量,不滿意搖頭:“太小家子氣?!?/br> 蔣冬青洗了盤荔枝出來,好笑詬?。骸罢漳氵@么翻下去,孩子都長大了,名字還沒呢!” 周清梧莞爾:“明廷也這樣,這個不好聽,那個寓意不行,在書房坐了好幾晚,最后說來找你們把把關?!?/br> “小姑娘怎么能隨便?!笔Y驚春理所當然。 明廷贊同地笑了笑,不說話,挽起襯衫袖口,伸手去給女兒剝荔枝。 “今天寶寶生日,想把名字定下來?!敝芮逦嗾f:“其實安身立命,歲歲平安就好了?!?/br> 蔣冬青一拍即合:“清梧講得對!” 他們有說有笑,許織夏自己老實坐著。 她偶爾往天井望一眼。 院子里天光依然亮麗,瓷缸里的小錦鯉依然活潑好動,但那把搖椅空空的,再沒人躺著了。 許織夏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雖然瞧著是個討喜的乖孩子,但卻更像是變回到在兒童院時候的模樣了。 孤零零,蔫蔫的,一朵沒有養分的花。 許織夏耷拉著眼,失神之際,進院門出現一個身影,晃入她的余光里。 小孩子彎翹的長睫毛抬起,隨即呆懵住。 少年雙手抄著褲袋,黑衣短褲球鞋,一路走進院子里。 “阿玦!”周清梧見他來了,眉開眼笑迎上去:“我們在商量名字的事,我怕寶寶自己坐著無聊,想讓你過來陪陪她?!?/br> 周清梧說:“你帶meimei去玩會兒吧?” 紀淮周看過去。 椅子大,小姑娘坐在一張太師椅里,很小一只。 她穿著玫瑰粉小裙子,頭發有人給她梳了,編著可愛的雙魚骨辮,發尾在耳下方盤了盤,用兩個小花朵發圈扎住。 臉蛋白凈,有著這個年紀的呆萌,像個漂亮的洋娃娃。 不再是跟著他時,披頭散發的樣子。 “嗯?!奔o淮周斂眸應了聲。 但許織夏沒和以前那樣立刻跑向他。 周清梧都奇怪了,蹲到她面前問:“怎么了寶寶,半個月沒見,不認識哥哥了?” 許織夏抿抿唇,有些別扭地垂下頭。 “走了?!?/br> 聽見他輕描淡寫催了句,許織夏才慢慢滑下椅子,溫順地走到他邊上。 白墻黛瓦,小橋流水,河面時而有垂絲海棠落下新的花瓣,時而有搖櫓船劃過蕩起水聲。 許織夏踩著青石板路,時隔半月又跟著他在這里散步,只是走路,他們誰都沒跟誰說話。 經過一張石板長椅,他坐下。 這個高度許織夏正好能直視他的雙眼,許織夏埋下了臉,帶著犯錯后的心虛和羞愧,不敢看他,手指偷偷揪著自己裙子上的小花。 一聲不響,生疏得明顯。 氣氛一陣僵持。 紀淮周瞅了會兒面前的小孩兒,狀似不在意,主動開口打破沉默:“不想跟我講話了?” 小朋友心思簡單,沒什么彎彎繞繞,只有滿心的哥哥不要她了,哥哥也討厭她了。 所以他一出聲,許織夏鼻子就酸了。 他還愿意理她。 許織夏癟了癟嘴巴,眼底瞬間泛起一圈濕紅,糯糯的哭腔帶著自責,眼淚一下子繃不住了隨著嗚咽聲掉下來:“哥哥對不起……” 紀淮周難得明顯地怔愣住。 她看起來很愧疚,也很難過,淚水一連串沖到下巴,哭得嘴唇都在顫,好像犯了天大的錯誤。 紀淮周逐漸意識過來,她是以為那晚咬了他,他也和別人一樣生氣了。 難怪不搭理他呢。 許織夏哭得很委屈,紀淮周反而笑了下。 等她哭過一陣了,他才噙著笑說:“原諒你了?!?/br> 許織夏淚眼汪汪看著他,哭聲漸弱,抽抽搭搭喘著氣。 他撐著腿俯身離近了些,深邃眼瞳里有了那么幾分似有若無的正經:“哥哥也要跟你說對不起?!?/br> 在許織夏茫然的眼神下,他說:“那天兇你了?!?/br> 許織夏一哭鼻尖就通紅,她抬起手背抹了把眼淚,剛剛哭猛了,聲音軟乎乎的還在哽咽:“沒關系……” 她真的很好哄。 紀淮周懶洋洋問:“能和好么?” “嗯……”許織夏點點頭,鼻音濃重。 旁邊一道青石板橋,綠水岸邊,幾株垂絲海棠開得粉靨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