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23節
這個院子其實很荒涼,沒有書院天井的魚缸和植物,只有白墻下野生的雜草。 周清梧推開院門,就看到許織夏眼神空洞,一個人坐在陰天底下。 “寶寶?!敝芮逦嘁灰娝托ζ饋?,走過去蹲到她面前:“怎么自己坐這兒呢,哥哥去哪里了?” 許織夏臉又低下去了些。 她做錯事了,哥哥也不會喜歡她了。 ……她總在做錯事。 小姑娘這副模樣,周清梧看得心疼:“寶寶是不是害怕爸爸?爸爸長得嚴肅,但其實是個很好的人?!?/br> 許織夏沉默。 “不想講話也沒有關系?!敝芮逦嗍种篙p柔地梳順些她的頭發:“mama知道你以前在兒童院吃了很多苦,以后有人照顧你了?!?/br> 周清梧柔聲問:“跟mama回家好嗎?” 許織夏目光定在地面那塊邊角凸起的青石板上,石縫里有雜草,因缺失養分而干枯,和她一樣沒有活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許織夏點了點頭。 - 糖畫鋪子前,師傅一勺糖漿拉著糖絲,紀淮周冷臉看著一群只有他半截高的兒童擠在前面嘰嘰喳喳。 他在隊伍最后面。 單手拎著早餐袋,一手插兜,站姿懶散,眉眼間有淡淡不爽的情緒。 瘋了吧。 他居然在這里排隊給那個小孩兒買糖畫。 紀淮周呼吸都郁悶,卻又沒一走了之。 師傅剛做出一只蛟龍糖畫,有個頑皮的小男孩伸手就拿走了。 旁邊的小女孩跺腳:“陶思勉!這是我的龍!” “我的,就是我的?!碧账济阈ξ鸵?,結果人多,一轉身龍尾巴撞掉了。 他傻眼,突然老實,把糖畫還回去:“你的龍?!?/br> 小女孩嫌棄看著糖畫,也不想要了,手背到身后:“你的龍?!?/br> “你的龍?!?/br> “你的龍!” 范師傅笑著勸架,說給他們重新做。 陶思勉心虛,見她叉著腰氣呼呼,主動聊天求和:“孟熙,你今天為什么沒去學評彈?” 孟熙頓時苦著小臉:“那個小漂亮,她今天沒來聽我唱?!?/br> “小漂亮是誰呀?” “小漂亮就是一個漂亮的小漂亮?!?/br> 陶思勉若有所思,回過頭,迫于紀淮周的氣場,他沒敢抬頭,只眼睛偷偷往上瞟:“是這個哥哥的meimei嗎?” 小男孩自以為的悄悄話,紀淮周聽得一清二楚。 紀淮周斜睨過去,小女孩也正直溜溜仰望過來。 他這半扎狼尾,獸面耳骨夾,以及坎肩無袖背心外分明的肌rou線條,身上這些的野性已經足夠壓迫人,又頂著張敗類的臉。 帥得不像好人。 孟熙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見了他,聲音都小了:“……大哥哥,我可以和你們家小漂亮交朋友嗎?” 紀淮周瞥一眼糖畫鋪,視線再瞥回去,不緊不慢:“考慮考慮?!?/br> “下一個先給我,看看你心誠不誠?!?/br> 他不想排隊了。 再排下去小尾巴該醒了。 從小朋友那忽悠來的兔子糖畫拿到手里,正要回去,紀淮周就接到了周清梧的電話。 “阿玦,我先帶寶寶回去了?!?/br> 紀淮周步子冷不防停?。骸艾F在?” “對,我們上車了?!?/br> 反應好些秒,紀淮周似乎才理清楚狀況,隱約其詞:“她愿意?” “是啊,她答應了?!敝芮逦嘤鋹偟卣f:“太好了,回訪順利的話,收養證明和戶口什么的這半個月就都能落實下來?!?/br> 事情發生得措手不及,紀淮周半垂下眼,看著手里那支兔子糖畫,眼底情緒復雜。 昨晚之前還在纏著他的小孩兒。 今天已經不需要他陪了。 “你呢,阿玦,回小姨那兒住吧?” 心臟又泛起一陣即將缺血的悶堵感,紀淮周緩了緩,繼續邁步向前:“不了?!?/br> 出門不過二十分鐘,再回到那間屋子,環顧每個角落,沒有人,空蕩蕩的,許織夏的行李袋和垂耳兔書包也都不在了。 周圍寂靜,他竟然感覺到了冷清。 紀淮周沉沉呼出一口郁氣,似乎是接受了眼前的情況,早餐和糖畫丟到桌上。 無關緊要,只是回到原始。 當晚紀淮周就回到了床上睡,只不過夜不能寐,思來想去可能是睡慣了地鋪的原因。 但耳朵總覺得它自己什么時候就能突然聽見那么一聲哥哥。 躺不住,天一亮紀淮周就出門了。 到早茶鋪,阿嬸見他來了就去掀籠屜,一邊給他裝一邊象征性笑問了句:“兩籠燒麥一瓶牛奶?” 紀淮周下意識“嗯”聲,去兜里掏錢的時候反應過來,語氣平淡,不著痕跡:“一籠?!?/br> 他拎了早餐袋就走,走著走著后知后覺不是回去的路。 抬眼一看,一塊“修齊書院”的匾額。 紀淮周一扯唇,氣笑了。 他多少有點毛病。 “陸哥,你癲了!” “這回肯定能把我爸氣得連夜殺過來,哼,根本難不倒我?!?/br> “不是啊陸哥,你炸了校長辦公室,會被抓進派出所的,到時候警察要傳喚陸叔了!” “那不正好?” “……” 陸璽話說完一扭頭,迎面撞上紀淮周。 他嚇得往回一個彈跳,站穩了又死要面子立刻抬頭挺胸,鼻孔朝天,警覺地瞪過去。 紀淮周正好當時情緒不太好,黑睫壓著如同浸了冰水的眼。 對他而言陸璽不過是只紙老虎,就這膽都不用拿槍抵著頭,一個眼神他就能跪下求饒了,扔到港區去活不過三分鐘。 陸璽不知他想法,眼球左右晃過,確定meimei不在,于是咳了兩聲,仍舊裝腔作勢:“不該說的別說,我可警告過你了,懂?” 紀淮周感覺自己聽到了一句“我警告你,你被警告了”。 他勾唇一聲淡哂,含著嘲弄,嗓音散漫:“你能把我怎么樣呢?” 他的輕蔑激怒了陸璽,但他眉眼自帶的孤傲匪氣又讓陸璽敢怒不敢言。 打不過他,陸璽窩火,只能發瘋:“我不能!我能把你怎么樣!我只是缺大德罷了!我能怎么辦!我這一生作惡多端,對不起行了吧!我又沒錯!我就要炸校長辦公室!” 旁邊有個老實人瓶子:“陸哥你也只是想要引起陸叔的注意,但是陸叔太忙了……” 心思被戳穿,陸璽惱羞成怒:“沒錯!我就是要得罪所有人,我就是要找存在感!有病犯病,都別活了!” 紀淮周第一次見到這種神經。 他面無表情開口評價:“犯賤?!?/br> 陸璽急氣攻心:“你帥你出手幫我??!你真有辦法我認你做大哥!” 頃刻后,紀淮周慢條斯理:“學著點?!?/br> 他黑藍眼瞳里射出的目光有著直扎人心的尖銳,陸璽頭皮像被針灸了下,突然發麻,但硬氣:“來??!” 紀淮周唇邊倏而掠過一絲冷笑。 他講了句話,陸璽還沒來得及細品,先感受到一股強勁的力,猛烈地當腹而來。 他瞬間瞠目失色:“我——” “草”字剛有口型,陸璽踩在水岸邊石板的腳尖一仰,重量帶著他的人直往河面沉。 咕咚落水只用了一秒。 下墜的這一秒卻又仿佛被拉得很長。 陸璽震驚地看著少年似笑非笑的臉逐漸遠去,腦子里回蕩著被他踹下去前,他那句耐人尋味的話…… “人們只會懷念死人?!?/br> 那瞬陸璽竟冒出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又他媽被這哥帥到了! 在一聲聲“救人啊”“有人尋死了”的吆喚中,紀淮周漫不經心轉過身,走時右手下意識往邊上一撈。 捉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