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傅開在一年前就被診斷患有嚴重的躁狂癥,發作時表現為情緒容易失控,暴力傾向,打人毀物等。 因為頻繁發作,賀依琴和醫生都有了一定的應對經驗,然而這次發作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嚴重。 傅開在一通發泄后誤傷了幾個醫務人員,被壓制回病床上時,他因為體力耗盡恢復了平靜。 按照之前的經驗,他本該陷入昏迷,徹底安分下來的。 但在眾人都放松警惕時,傅開像是產生了幻覺,抑或是被頭痛折磨得失去了理智,他趁醫生不注意時給自己注射了過量的鎮靜劑,從而很快引起急性中毒。 到現在,傅開的瞳孔已經散大,醫生在病房里竭力搶救,整個別墅也因此壓抑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沒有人敢去休息。 郁靈作為幫助傅開做撫慰治療的工具,也早已被急匆匆帶到了病房外。 但到了這種地步,信息素撫慰早就是杯水車薪,尤其郁靈和傅開的匹配率只有13%,早就派不上什么用場。 郁靈坐在靠墻的座椅上,聽到病房里設備的電子聲,醫務人員短促又忙亂的交談聲,還有賀依琴隱隱的哭聲。 過了片刻,病房門打開,賀依琴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自己兒子被搶救的場面,形容狼狽地從里面出來。 她臉色白得像紙,眼睛紅腫,第一次徹底維持不住形象,披散的頭發很亂。 賀依琴的壞情緒無處發泄,把周圍人的傭人和管家都嚇得唯唯諾諾,最后盯上了角落里的郁靈。 “你們寧家把你送來是給我兒子治病的,你倒好,居然知道勾搭上傅洲?!?/br> 賀依琴目光帶著恨意,咬牙切齒道:“讓我供祖宗似的白養你這么久!” 她出身好,嫁的也是豪門,過了五十多年的體面日子。 正是因為這樣,賀依琴心底一直是極為傲慢的,她從一開始就看不起寧家這樣的小門小戶,更不把郁靈放在眼里。 之前她還能裝一裝,現在傅開即將死去這件事令她崩潰,什么端莊有教養都維持不下去了。 “我兒子要是有事,你們寧家一分錢也別想拿,”賀依琴惡狠狠地盯著郁靈,“我不好過,你們一家人都別想好過?!?/br> 提到寧家,郁靈冰涼的指尖發著抖。 之后,傅開就被緊急送往了那所傅氏名下的私家醫院。 據說后來很多傅家的人都去了,賀依琴母家那邊的人也趕了過去,傅洲作為傅家掌權人,當然也需要出面。 別墅里只剩管家和一眾傭人,郁靈終于可以回房間休息,但他只是躺在床上,絲毫沒有困意。 又過了一兩個小時,天色快亮起來的時候,醫院的消息傳到別墅這里,說可以著手準備葬禮了。 得到這個消息,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郁靈的房門被傭人敲響時,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神情中帶著一夜未睡的遲鈍和茫然。 緊接著他看到了站在走廊盡頭的傅洲,對方的身形一半隱在昏暗里,一半被晨光籠罩著。 郁靈走過去時,傅洲正將原本披在肩上的外套攏在臂彎,他顯然剛從醫院回來。 傅開病重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于他的死,傅家很多人都知道是早晚的事,并對此心照不宣。 醫生宣布死訊后,和傅開關系親近的幾個親戚都留在了醫院,有條不紊地幫助賀依琴料理后事。 而傅洲的身份更特殊,或是說過于貴重,這種瑣碎的事情輪不到他來做。 他不需要在這件事上耽誤太多時間,出面表示過態度之后,傅洲就很快離開了醫院。 但他出現在傅開養病的住所,顯然更加不合理。 只是沒人會質疑這一點就是了。 郁靈只穿了單薄的睡衣,柔軟布料裹住瘦削的肩膀,顯得松松垮垮。 明明是最該有朝氣的年紀,但這個omega的臉色似乎總是很白,唇也沒什么血色。眼底布著烏青,一雙眼睛被垂下的睫羽遮掩,給人一副沒有生機的模樣。 傅洲的視線最終停留在郁靈被睡亂的發頂,開口告知他:“傅開死了?!?/br> 話落,郁靈的眼睫很明顯地抖動了一下。 他的腦袋頓時變得很亂,整個人好像處在一種游離的狀態。 郁靈不是壞人。 但是他無法否認,自己在聽到傅開的死訊時,第一反應是慶幸,是大松一口氣。 他不用再每天都擔驚受怕,害怕自己隨時會被拉去給那個可怕的alpha提供信息素,做什么撫慰治療了。 但同時,郁靈的心情仍舊很沉重。 傅開死了,他不知道賀依琴會不會放過他。 會直接把他趕出去?還是送回寧家? 賀依琴和父親一定達成了某些交易,大概是自己幫傅開治好病,賀依琴就會給父親多少報酬之類的。 但現在郁靈沒有幫上什么忙,傅開還死掉了。 賀依琴說了不會讓寧家好過,就更不會再給父親后續的錢。 拿不到錢來救助家里的公司,郁靈回到寧家,父親和寧阿姨只會加倍訓斥他。 他都不會好過的。 郁靈對未來感到害怕,但又不是特別害怕,更多是麻木。 記憶中,他總是在無處可去。 說完傅開的死訊后,傅洲就再沒有開口,但也沒有離開。 空氣久久地安靜著,久到郁靈都察覺出古怪,不得不從胡思亂想中抽回神了,傅洲還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