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一生 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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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夢麟第一眼先掃視聞亭麗的臉,見她相貌完好無損,仿佛暗松了一口氣?!奥勑〗?,你坐?!?/br> 聞亭麗綻出笑容點點頭,就聽劉老板說:“關于這場火,巡捕房到現在都沒查出頭緒來,兇徒經驗相當老道,作案時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線索,現在大家都認為破案的關鍵點在你身上,聞小姐仔細想想,最近你可曾得罪過什么人?” “難道巡捕房一直沒有找過鄧天星問話嗎?” 在她看來,羅殊紅和鄧天星分明有重大嫌疑。一則,事發前羅殊紅窺探過她多次,二則她和鄧天星很熟悉片場的內部環境,三則,當初鄧天星失業也算是間接因為她的緣故,鄧天星因此而懷恨在心,一點也不意外。只要找到鄧天星這個主謀,羅殊紅勢必也跑不掉。 劉老板擺擺手:“出事那晚鄧天星一直在181總會賭錢,這一點當晚賭場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而且失火前的半個月他也幾乎日日混跡在賭場,如今警署那邊已經排除他作案的可能性了,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的可疑對象?!?/br> “難道他就沒有同伙嗎?”聞亭麗失口就要說出羅殊紅的名字,又把話忍了回去,她還在等厲成英那邊的調查結果,為免打草驚蛇,不宜把矛頭指向羅殊紅,這次的事件鬧得這樣大,萬一邱大鵬或是鄧天星直接來個殺人滅口就不好了。 她沉聲說:“還有一個可疑的對象,那就是白龍幫的邱大鵬,他跟我家結怨已久,我爹就是被他害死的,這幾天巡捕房有沒有好好盤查過他的行蹤?” “白龍幫?”劉夢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誰敢去招惹這幫流氓?小聞啊,不管怎么說,警方已經基本確定這場火是沖著你來的了,我劉某人不過是跟著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如今片場被人燒成了灰,光是場地和機器的損失就高達近十多萬大洋,更可氣的是現在所有戲都不得不停工,這一塊的損失無可估量,說說吧,聞小姐自己有什么想法沒有?” 說話間,劉夢麟精明的眼睛一直牢牢盯住聞亭麗的臉。 聞亭麗泰然道:“當務之急當然是先找到縱火的兇徒,賠錢也好,坐牢也罷,總歸冤有頭債有主?!?/br> “假如一直捉不到兇手呢?”劉夢麟一嗤,“想必聞小姐也聽說過巡捕房那幫人的辦案效率,別說此案未必能查出個頭緒,即使僥幸抓到了兇徒,你敢保證此人就一定能拿得出賠償款?到那時候,誰是冤大頭?誰是債主?到頭來是不是還得公司承擔這筆損失?” 他話鋒一轉:“我劉夢麟呢,從來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但員工跟外頭的私人恩怨,沒道理叫公司跟著遭殃?!?/br> 聞亭麗心道:正題來了。 果不其然,就聽劉老板說:“按理說,當老板的不該為難一個小姑娘,可是想必你也聽說過,公司這幾年情況一直不大妙,本指望《南國佳人》打個漂亮的翻身仗,誰知來了這一出,若不找人補救,公司很快就要關門大吉,聞小姐,你忍心因為你一個人的私人恩怨,讓公司這么多老員工跟著失業嗎?” 說到此處,劉老板估摸著氛圍已經醞釀得差不多了,假惺惺長嘆一聲:“罷了,你也別太心焦,來,先瞧瞧這個?!?/br> 聞亭麗定了定神,見是一份合同。 “萬幸的是《南國佳人》已經殺青了,剪映部這會兒正忙著加班加點,最快半月之內就會把片子剪好,我這邊抓緊聯系各家影院上映,假如這片子能賣座,公司算是絕處逢生了,要是再賠錢,那就徹底沒戲了。不論怎樣,片子一上映,聞小姐就算是在我們公司正式出道了,關于這次失火帶來的損失,我也不為難你,你先同公司簽個五年的合同,今后不論是拍戲還是接廣告片,你的片酬統一由公司來分配,幾年下來就能把這筆損失補上了?!?/br> 聞亭麗心里明鏡似的,最后這一句話才是劉老板今日找她來的真實意圖。 早前同包亞明大律師打交道時,她就學過如何看條款,這一看不得了,按照合同規定,今后她的片酬幾乎全由公司拿走,每月只得一點固定的月薪,就連今后接拍廣告,她也只能拿到一成報酬,剩下的九成都得交給公司。 真要是簽了這份合同,她就算是徹底賣給黃金影業公司當奴隸了! 關鍵一賣還是五年。 劉夢麟撣撣指尖的煙灰,慢悠悠道:“叫一個小姑娘拿出這么多賠償款,實在是有些不人道,公司吃點虧,想辦法東挪西借先替你墊上,今后你只管安心拍戲就是了,找兇徒的事就交給巡捕房?!?/br> 聞亭麗笑笑:“敢問劉老板,這份合同我要是不簽呢?” 劉老板面不改色:“那么,片場失火的損失、《時間的沙》等片子停工的費用……全都得由聞小姐自行承擔,今早我讓會計部門算了一下,保守估計有二十萬大洋,倘若聞小姐半月之內能拿得出這樣一筆巨款,自然無需簽這合同,可若是拿不出,那就由不得你任性了。這是我律師的名片,你可以親自到律師事務所去問問,看看我劉夢麟是不是在唬你?!?/br> 聞亭麗從公司出來時,心里只覺得又好笑又可氣。 劉夢麟真把她當小孩子了,鬼才會相信他的那一套,歸根到底,整件事里她也是受害者,只要兇徒一落網,劉老板就算是找來全上海的律師也沒法把損失算到她的頭上。 對,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兇手。 她立即趕往法租界巡捕房。 警察們的說辭跟劉老板如出一轍,只在提到鄧天星時,有位警察說:“這小子前一陣欠了一屁股賭債,最近也不知哪來的本錢,轉頭又賭上了?!?/br> 聞亭麗忙問那人:“您查過鄧天星這筆本錢是哪來的嗎?他最近都跟什么人來往過?” 那警察立時翻臉:“去去,我們警察討論案情,輪得到你一個小姑娘來插嘴?!?/br> 就這樣,聞亭麗被轟出了巡捕房,但她并沒有氣餒,在路邊找到一家電話局給黃遠山打過去。 黃遠山正急著到處找她:“你跑哪兒去了?那份合同你可千萬不能簽,那就是一份賣身契——什么?羅殊紅被鄧天星攛掇著縱火?什么?給你投毒的也可能是她?” 聞亭麗鎮定地說了自己的推論。她的內心深處并不相信羅殊紅會是兇徒,一來,羅殊紅本性并不壞,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放火害人,二來,那段時日羅殊紅留下了太多破綻,就連偶爾在片場打個電話,也經常透著些慌張,而縱火之人分明是個經驗相當老道的人。 會不會羅殊紅有什么把柄落在鄧天星的手里? 聽完聞亭麗的結論,黃遠山一愣:“不可能,那天羅殊紅坐我的車一起走的,你那邊著火的時候我和她同在館子里點菜?!?/br> 聞亭麗一滯,這也太巧了,偏偏出事那日鄧天星和羅殊紅都有不在場的證據,鄧天星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低劣得不值一提,這次必定有高人在幕后指點。 思量間,聞亭麗抬頭看向馬路對面的大源茶樓,這是一家隸屬于白龍幫名下的茶館,平日里經常能看見白龍幫的人來此喝茶議事,這會兒正是上午十點鐘,二樓窗口隱隱約約能看見幾個身穿銀白褂子的男人。 與她有仇、經驗老道、又能拿出大筆錢來收買鄧天星——原本她只有五分懷疑,這下幾乎可以斷定是邱大鵬在幕后主使了。 她匆匆回到家,開門的時候,因為心里有事不慎將鑰匙甩了出去,恰巧甩到對面的柳太太家門口。 她過去撿鑰匙,不經意發現柳家門口的箱子里塞了一大堆報紙,進家門時,聞亭麗疑惑地問周嫂:“柳太太她們還是沒回來嗎?” “沒呢,上回你讓我送的那份謝禮到現在都沒能送出去。你說奇不奇怪,就算去香港探望親戚,這么長時間也該回來了,該不是遇著什么事了吧?!?/br> 聞亭麗心中一動:“上次你說柳太太在哪家銀行做事來著?” “叫什么泰豐銀行。 聞亭麗二話不說跑到八斗柜前抱起那份謝禮?!拔页鋈ヒ惶??!?/br> 很快找到了泰豐銀行,進去一打聽,柳太太居然有好長時間沒來上班了。 “十天前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是身體突然有些不適,托我們幫她辦理辭職手續……柳太太做事素來靠譜,這實在不像她的作風?!?/br> 聞亭麗忙接話:“鄰居們也覺得納悶呢,柳太太頭些日子還托我買了一些東西,都沒來及給她就找不見她人了,這堆東西花了她不少錢,總不能一直放在我手里,能不能請您告訴我她在香港的電話,我想把東西寄還給她?!?/br> 經理也不答言,只盯著聞亭麗的臉細細覷著,突然間像是靈光乍現。 “你是那個聞亭麗小姐對不對?!我和我meimei去看過那場話劇比賽?!?/br> 聞亭麗只好樂呵呵說:“是是是?!?/br> “我meimei老歡喜儂了,能不能請幫我簽個名?” 聞亭麗痛痛快快寫了一大堆簽名,這一來,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變得好說話了,有位跟柳太太關系最好的一個同事主動把電話抄給她,聞亭麗再三謝過,自行到樓下找了電話局打過去。 柳太太一聽聞亭麗的聲音就慌了。 “我們都躲到香港來了,你怎么還是冤魂不散,我什么也不知道!” 聞亭麗急聲說:“柳太太,請你別掛電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您突然辭職了,是不是有人找過你們的麻煩?能不能告訴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柳太太在那頭顫抖了一下:“這、這與你無關!” “我知道,白龍幫的人找過你們對不對?” 在聞亭麗的一再追問下,柳太太戰戰兢兢地說起了前段時日的遭遇。 那是上月的一個周末,柳太太和柳先生照常去舞廳跳舞,不料剛出來,斜刺里沖出來幾個人將兩口子套上麻袋扔到一輛車上。 柳先生差點嚇得當場尿褲子,柳太太倒還算冷靜,只當自己遇到了拆白黨,結結巴巴說:“皮夾子在這里,拿了錢就放我們走吧?!?/br> 可對方壓根不要錢,他們將她們帶到了一個黑漆漆的房間里。 有人用冰冷的匕首抵在他們的脖頸上。 “所有的問題我只問一遍,膽敢支支吾吾,立馬送你們上西天,去年七月份,住在你們對門的聞小姐可曾救過一個男人回來?” “不——”話一出口,冰涼的刀尖抵到喉管上,柳太太嚇得差點暈過去,“我想起來了,去年好像是有過這么一件奇怪的事,有一天半夜起來,我聽見對面傳來過一些很雜亂的聲音,像是幾個人抬著一個人進來,腳步聲又急又亂,我以為進賊了,嚇得也不敢動彈,就聽見聞小姐說:小聲點,對門有人?!?/br> “你當時沒有打開門看一眼?” “沒、沒有,我心里有點害怕,再說她們只在走廊上待了一小會就進屋了,事后走廊上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搞得我以為自己只是做夢?!?/br> “除了聞小姐的聲音,你可聽出另外幾個人是男是女?”對方厲聲問。 柳太太忙不迭搖頭。 “既沒看見對方的相貌也沒聽見對方的聲音,你這眼睛和耳朵長了有什么用?切下來喂狗算了!” 柳太太凄聲慘叫:“饒了我吧!我是真的什么也沒聽見!事后我留神觀察了一段時日,并沒有見什么奇怪的人出入聞家,聞小姐有幾個很年輕的女朋友經常過來找她玩,也許那天晚上她們在玩什么游戲,所以也就沒再多想,我發誓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然一定會一五一十告訴你們的!” 她丈夫在旁搶著說:“我想起來了,去年夏天,我曾看見聞小姐進藥店買過藥,就在街對面的藥店,我親眼看到她進去買了營養膏和一大包紗布?!?/br> “紗布?” “是、是紗布,我還納悶呢,她家老太爺不是早在醫院里病死了嗎,這些東西是買給誰的?可我們兩口子白天都要上班,每晚回來既不曾聽見對面有什么動靜,也沒見到陌生人出入,時間久了也就丟開手了?!?/br> 上首那人像是怒意勃發,猛一拍桌子道:“我就知道跟這賤人有關!” 不過那人旋即又冷靜下來。 “兩家做了這么久的鄰居,你們可曾看見聞小姐手里拿過槍?” 兩口子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刀尖再一次逼近他們的喉管,柳先生慘聲道:“沒見過就是沒見過,就算是殺了我們也是沒見過的呀?!?/br> 對方冷聲說:“回頭你們出去之后,膽敢將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半個字——” “啪”的一聲,頭頂似乎有一盞吊燈被槍擊中了,伴隨著玻璃和金屬嘩啦啦的聲音,有尖銳的碎片飛濺過來刮破他們的腳面和小腿,柳先生和柳太太嚇得放聲尖叫。 回憶到此處,柳太太仍心有余悸:“我們被關了整整一天一夜,出來后也不敢去打聽究竟是什么人綁架了我們,連夜買了船票躲來香港,沒想到聞小姐你……” 她仿佛有點愧意:“按理說,走之前我們該提醒你一句的,可我們實在是太害怕了——他們是不是去找你麻煩了?請你原諒我們,當時那種情況?!?/br> “我知道,我理解?!甭勍愺w諒地說。 回去的路上,聞亭麗的神情空前冷酷。 自從那件事之后,邱大鵬父子就幾乎在她生活里消失了。除了偶爾在報上看到一兩條白龍幫的消息,她對他們的現狀一無所知。 直到前一陣,身后開始出現蹊蹺的腳步聲…… 種種跡象表明,邱大鵬早就跟鄧天星暗中勾搭上了。想必鄧天星在以某種方式要挾羅殊紅幫忙調查她,而等到羅殊紅翻到她鎖在私人柜子的那把手槍之后,這件事便由鄧天星傳到了邱大鵬的耳朵里。 對于邱大鵬來說,這消息不啻于一個炸彈,為了進一步證實心中的猜疑,邱大鵬索性令人綁架了柳先生和柳太太。 緊接著,就有了那天晚上的一場大火。 至此,始末緣由都清楚無誤了。 邱大鵬絕對不會放過她的,這一點聞亭麗相當清楚,就像她這一年來也一直在等待時機替父親報仇一樣。 如今這條毒蛇主動出手,她還能坐以待斃嗎!顯然不能,聞亭麗沉著地謀劃起來。 邱大鵬瞇著眼睛靠在一張藤椅上,手里不慌不忙轉動著兩個沉甸甸的玉核桃。 面前,幾個白龍幫的手下幸災樂禍地回話。 “法租界巡捕房得了幫里的授意,已經不再往下查了,黃金影業的劉老板眼看找不到兇手,干脆把所有帳全都算在聞亭麗一個人的頭上,那樣大的一筆損失,足夠把聞亭麗折騰個半死了?!?/br> 邱大鵬皮笑rou不笑地說:“要是一開頭就將她順順利利地燒死了,哪還有后頭這些麻煩事?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妥當,你們叫我說什么好?” 幾人齊齊哆嗦了一下。 “火也點了,片場前前后后都堵死了,照理說姓聞的插翅也難逃,誰能想到她命這樣大!至今我們也沒弄明白她是怎么逃出來的,可惜那一晚因為怕被人瞧見,也沒在現場留下兩個眼線?!?/br> 邱大鵬抬手讓他們噤聲,面無表情問:“陸世澄什么時候回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