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一生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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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有個護士探頭進來:“呀,她真醒了?!?/br> 眼看聞亭麗神色慌亂,護士笑吟吟進屋解釋說:“您別擔心,是我幫您換的衣裳。陸先生耳力真好,我以為你還沒醒呢?!?/br> 聞亭麗看看外間,對梅麗莎說:“謝謝您,請問現在幾點鐘了?” “十一點半?!弊o士過來幫她量體溫。 什么,她才昏睡了三個鐘頭?! 這會兒陸世澄知道她醒了,必定馬上來詢問邱凌云究竟說過哪些話,問完話他照樣可以去鄒校長家吃午飯,可明天就是逸菲林的初賽,若是朱紫荷能在今天之內跟陸世澄碰上面,絕對會有所作為的。 她二話不說掀開被褥下床,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快別動?!弊o士急忙放下體溫計扶住她,“燒未退,先前又發過低血糖,現在絕對不宜下地?!?/br> 聞亭麗懨懨地捂住自己的額頭:“我有一件非常緊急的事要同陸先生說,還有,早上雨這樣大,我出來這么久沒回去,家里人會擔心的,我得打個電話向她們報平安?!?/br> “起碼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這樣我們才能給您用第二輪退燒藥?!弊o士從外屋端進來一個食盤,“這粥不燙了,現在吃正好?!?/br> 聞亭麗看看屋外,小聲問:“陸先生在外頭?” “本來在,剛才離開了?!弊o士笑道,“您放心,陸先生從頭到尾沒進過屋,話說起來,陸先生待人真是周到,他令廚房備了好些吃的,預備您醒來后隨時取用?!?/br> 聞亭麗滿臉慚愧:“陸先生待人一貫如此厚道……真過意不去,好好的又麻煩人家一回?!?/br> “病來如山倒,誰也扛不住。路易斯大夫說這叫積勞成疾,這次也算給聞小姐敲了一記警鐘,往后再忙也該適當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br> 那碗八寶粥熬得又香又濃,聞亭麗恨不能一口氣全吃光,但她硬是裝作沒胃口的樣子。 “我……我吃不下了?!?/br> “可您才喝兩口?!?/br> 聞亭麗歉然搖頭:“胃有點不舒服?!?/br> 護士若有所思把粥放到一邊:“看來消化道也有癥狀,我問問路易斯大夫怎么辦?!?/br> 聞亭麗虛弱地說:“我想請您幫我給慈心醫院內科病房的劉護士長打個電話,麻煩她轉告我的家人:我在朋友家玩一會,稍后就回去?!?/br> 她知道厲成英的人這會兒一定急得不行,她得給她們報個平安。 不一會,護士打完電話回來了,卻沒有立即進屋,只在外頭說:“您有話要問聞小姐?她醒著呢,好,我進屋問問她?!?/br> 聞亭麗一慌,陸世澄來了! 他多半是順著邱凌云那條線查到了什么,不然不會這么急著問話,原本沒想好怎么做,這下拿定了主意。 有人朝屋里走來,聞亭麗急忙閉上眼睛,裝睡裝哭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她可以做到被人近距離端詳而不露餡,但她仍怕陸世澄看出端倪,于是故意把頭偏向里側裝睡。 “聞小姐,您不是有要緊事要跟陸先生說——咦?” 聞亭麗心跳微微加快,萬幸的是,陸世澄并沒有貿然進屋,護士匆匆進屋查看一番她的情況,躡手躡腳走出去:“沒關系,只是睡著了。她胃口不好,那碗粥只喝了兩口……嗯,我已經打電話把這一情況向路易斯大夫匯報過了?!?/br> 聞亭麗忐忑地注意著外屋的動靜,勾子是放下了,但她不確定這勾子夠不夠分量阻攔陸世澄。 僅僅過了十來分鐘,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僵成了一塊石頭,裝睡本就比真睡難受許多,何況她的心還懸在那里,忽聽有人上樓,就聽早上那位管事在外面說:“依照您的吩咐給鄒校長打過電話了,我說您這邊臨時有急事去不了,另外,碼頭那邊也打過招呼了,您是打算下午過去?” 聞亭麗又驚又喜,陸世澄一旦懷疑白龍幫的事跟陸三爺有關,立刻就采取了行動。 緊接著,路易斯大夫也上樓了:“我聽梅麗莎說過了,不不不,沒胃口也不一定是傷寒的初兆,我先進屋看看病人的情況再說,假如真是傷寒,禁食反而對她有好處?!?/br> 聞亭麗閉眼裝睡,直到這一刻她才確定自己這一早上沒白忙,繃緊的神經慢慢松開了,裝著裝著,一不小心真睡著了。 這一覺比先前睡得還死,她夢見了自己的母親。 夢里依稀是某個夏日傍晚,她和母親分別坐在一把杌子上,她還很小,兩只小手捧著一大牙西瓜在吃,母親溫柔地用蒲扇替她扇風。母親仍是生前的模樣,身上穿件素淡的旗袍,腦后盤著一個圓圓的髻,暗淡的光線從衖堂上方照下來,將母親臉上的傷疤照得若隱若現。 聞亭麗鼻根一酸,一頭栽進mama的懷里。 “姆媽,我想您?!?/br> 母親緊緊地回抱她。 聞亭麗哭道:“您不知道這幾月家里發生了多少事,我好累,姆媽,您別走,我和小桃子都離不開您?!?/br> 她越說越委屈,眼淚一串串滾落下來,然而母親卻突然松開了她,她追上去,母親的身影卻越來越淡,越來越遠,她哭喊著追趕,腳下猛地一空。 陸世澄在樓下客廳聽電話,那邊周威在向他作匯報。 “聞小姐除了在這附近送報紙,還在??松獋愌笮凶鼋泳€員,一份工是早上,一份工在下午,兩份工作都是高家大小姐幫忙介紹的,洋行那邊已經調查過,聞小姐每次上工都很積極,我找來她的錄音聽了,不像是臨時表演,也聽不出敷衍的跡象,她應該是真的缺錢?!?/br> 放下電話之后,陸世澄靜立在那兒好一陣沒動,這時,樓上傳來一聲尖利的哭喊。 他面色一滯,二樓現在只有一個聞亭麗,哭聲那樣凄慘,像是遇到了什么驚駭的事。 剛走到樓梯間,老劉也聞聲而出:“聞小姐這是身體不舒服?” 不,像是魘住了,她燒了一整天,這會兒差不多也該醒了。 陸世澄站在樓梯口側頭聽了一會,又回到茶幾前繼續翻閱文件。 但聞亭麗并未停止哭泣,哭聲斷斷續續傳到樓下,無端擾人心緒。那不是抽泣,也不是說夢話,而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慟哭,仿佛平日里積攢了太多的苦楚,在夢中才得以發泄。 只聽老劉說:“病中之人最容易夢魘了,可惜梅麗莎跟著路易斯大夫回診所搶救病人去了。要不要我上去把聞小姐喚醒?魘久了會傷神傷身?!?/br> 陸世澄默許。 老劉剛要上樓,陸世澄卻放下文件起了身,聞亭麗跟老劉不熟,噩夢里貿然被陌生人喚醒,只會受到更大的驚嚇。 他上到二樓,徑直穿過那間套房,臥室門半掩著,她的夢囈斷斷續續從房中傳出。 距離一近,他終于聽清楚她喊的是“姆媽”,哭聲痛苦而壓抑。 這光景莫名熟悉,叫他怔在門口,有些深埋在腦海中的記憶,驟然被這一聲聲的“姆媽”撬動。 他知道,在夢里,目睹摯親離去時的痛苦絲毫不亞于清醒時的感受,她本來就病著,這樣會加重病情。 他于是抬手重重敲門,聞亭麗卻哭得越來越急了。 忽聽床架吱呀作響,她似在夢中激烈地掙扎起來,往里一瞥,隱約看到她滾到了床邊,那是高架床——他趕忙進屋,剛好來得及把她的身體攔在床畔。 她魘得厲害,身軀仍一個勁向下墜,他只好用膝蓋和右手固著她的左半身,左手圈住她的另一半身體,等她不再動了,便搡動她的肩膀試圖把她喚醒,不料,聞亭麗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霍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目光相撞。 陸世澄想要抽身卻沒能成功,只得耐著性子等她自己徹底清醒,光線雖然有點暗,待久了也就適應了,他看見了她臉上的淚痕,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渙散。 她眼神中殘留著遺憾、傷心、不舍和痛苦…… 他靜靜看著她,眼前這個聞亭麗與平日的聞亭麗判若兩人,平時的她,仿佛永遠有說不完的話、用不光的精力、揮灑不完的熱情,但面前這個聞亭麗,卻是那樣脆弱而可憐。 聞亭麗夢見自己一腳踩空,整個人向懸崖下墜去,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在底下托了她一把。 她驚魂不定,喘著粗氣,就那樣茫然地望著上方,等到渙散的意志重新聚攏,才認出被自己抓著的那個人是陸世澄, 她的思維瞬間凝固住了,半黑暗中,陸世澄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仿佛在失神。 眼前忽一亮,陸世澄抬手撳亮了床邊的臺燈,借著光線認認真真打量她一晌,很輕地把她推回床上。 再然后,他并未在房內停留,而是迅速退了出去。 就聽管事在外頭小聲說:“叫醒了就好,這又哭又喊的最損耗神志了……好好,我馬上把吃的端上來?!?/br> 聞亭麗木呆呆聽著,方才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陸世澄怎會出現在她的床邊…… 她做噩夢了?夢中的光景歷歷在目,夢中那些話也句句在心。 她哭了多久?鬧了多久?聽管事那意思,陸世澄大約是聽到不對勁才過來察看。 想到剛才自己抓著陸世澄不放的光景,她再也躺不下去了,強撐著推開被子,一下地,驚覺身上衣裳里里外外都是濕的,這樣濕……她扶著床架呆呆想,許是吃過退燒藥的緣故,她究竟昏睡了多久,窗外天色已暗,起碼也是黃昏了。 一轉頭,才發現床尾疊著一套干凈衣裳,那正是她早上換下來的那套,這會兒已經被人洗過和熨過了。 她朝外屋投去感激的一瞥,抱起衣裳挪進旁邊的盥洗室,盥洗室里有一面鵝蛋形的西洋鏡,一照之下,她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大跳,面色慘白如紙,烏黑的濕發一縷縷黏在額上,滿臉都是淚痕,眼睛更是紅腫得像桃子。 陸世澄方才看她的眼神那樣古怪,大約也是因為被她這副鬼樣子嚇到了。按她平日的性子,非得好好梳洗一番才肯出去見人,可她現在實在沒力氣再盥洗。 “咚咚咚?!逼腿送蝗辉谕饷孑p輕敲了幾下門,“聞小姐,您沒事吧,您高燒剛退,眼下不宜馬上洗頭洗澡,以免再次暈倒?!?/br> 聞亭麗忙應道:“好”。心里卻疑惑管事怎么知道她正琢磨著盥洗,掬一把水將臉洗凈,又拿肥皂洗了下額發,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自覺清爽許多,這才換衣裳出屋。 餓了一整天,走在地上,她感到雙腳猶如踩在棉花上,好不容易挪到外屋,卻沒看見陸世澄。 老管事一個人在桌上擺飯食。 “聞小姐剛才做噩夢了吧?先喝碗寧神湯?!惫苁潞Χ诉^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看聞亭麗怔怔的,只當她疑惑這湯的由來,便笑道,“鄺先生有位小輩幼時經常發夢魘,魘起來就跟聞小姐方才的情形一模一樣,為這個,家里常備著幾味安神的藥材,本來這東西已經好些年不太用得著了,沒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場了?!?/br> 聞亭麗暗想,鄺先生的這位所謂“子侄”多半就是陸世澄,不然家里不會大費周章常年預備著。 陸世澄幼時經常夢魘么?也是因為思念姆媽的緣故?他不像常人能哭能喊,一旦發夢魘只能自己熬著,這樣反而更傷身。 正自胡思亂想,忽瞟見管事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自己,聞亭麗早疑心管事瞧見了房里的那一幕,不免有些不自在,厚著臉皮坐到桌邊,氣若游絲地說:“謝謝?!?/br> 這回不是裝的,她是真沒力氣,桌上擺了不少吃食,樣樣都是細軟好消化之物,八寶粥換成了更清淡的蓮子粥,粥里另外加了糖,吃起來比中午那一碗還要香甜。 她本就愛吃甜食,這下更合胃口了,幾樣東西一下肚,力氣恢復了八成,精神頭一好,心思便重新活絡起來,笑吟吟抬頭望向管事,琢磨著說點什么,這時,一個人突然從外頭走了進來,對管事點點頭示意他退下。 “陸小先生?!甭勍愑行o措地直起身。 陸世澄看著管事把東西撤下去,這才轉眸望向她。 【好點了么?】 “我好多了?!甭勍惷c頭,“還沒來得及謝謝陸先生,因為這場病叨擾了您一整天。對了,剛才的粥點真好吃,說來奇怪,每回我生病或是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馬上就會好一大半?!?/br> 她急于說些閑話來化解先前那一幕的尷尬,陸世澄卻徑直走到她面前,借著頭頂那盞綠瓔珞西洋燈的光線,異常專注地端詳她的眼睛。 聞亭麗呼吸一滯。兩個人頭一次站得這樣近,近得可以看見他瞳孔的顏色,她們一家人都是深茶色的眼珠,他的眼瞳卻極黑,她看見了他眼珠里的自己,小小的兩團影子,像兩片漂浮在水里的淺色葉子,伴隨著輕緩的呼吸,微微蕩漾著。 她的臉莫名開始發燙,下意識后退一步:“陸先生……” 陸世澄未動,只舉了舉手里的一樣東西示意她接過去。 那是小小的鐵盒,盒子底下還附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幾行字。 【路易斯回診所接診另一位危重病人去了,走前交代我,等你醒來之后先看看你的眼白,發黃的話,可能感染了肝炎,必須立即通知他?!?/br> 此話一出,聞亭麗馬上忘了剛才那種異樣的感覺,非常緊張地問:“那么我的眼白是黃的嗎?” 陸世澄垂眸掩去了眼中的笑意,對她搖搖頭,沒有打電話,而是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聞亭麗松了口氣,旋即又有些訕訕的,她也真是的,居然誤以為陸世澄要占她便宜,趕忙轉移話題,指了指鐵盒:“這又是什么?” 陸世澄指指紙條示意她自己往下看。 【如果你醒來后還在發燒,也需盡快幫你通知路易斯。體溫,你自己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