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裙擺下灌進來，半晌，她低頭，伸手，拉開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她系安全帶時，他啟動車子，語氣依舊溫淡：

    “住哪？”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地址。

    “江灣路48號?！?/br>
    他點頭，像是記下了。

    車緩緩駛入主路，沒開車載音樂，只有窗外風聲、路燈一閃一閃地掃過他們之間的沉默。

    半晌，她試圖找點話說，聲音不自然地輕：“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兩個小時前?！?/br>
    車里很靜。

    她頓了頓，又開口：“您這么晚了還來公司？”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察覺到了不對。

    有什么事，重要到他一落地就必須趕來處理？

    可是除了工作，她實在想不到他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視線平穩地看著前方。

    他頓了一下，“路過?！?/br>
    “哦?！?/br>
    接著，就是一路的沉默，車緩緩駛進老城區的巷子。

    路面不寬，兩邊停滿了私家車，小區門口只有一個勉強能調頭的拐角，光線昏黃，樓道陳舊，連路燈都透著微弱的黃白色。

    “到了，就這兒?！焙舞彷p聲道，手落在門把上，試圖推門。

    門沒動。

    她怔了一下，再試了一次，依舊是鎖著的。

    下一秒，她側頭看向華硯洲，嗓音放得很輕：“華總？”

    示意他開門。

    他抬手，從身后的座椅上，拎起一個袋子，遞給她。

    袋子是深綠絲絨的，燙金字體低調得幾乎看不清。

    她認得，是Boucheron——那家她只在時尚財經專欄讀過名字的高級珠寶品牌。

    眉心幾乎不易察覺地蹙了蹙。

    “生日禮物?！彼臃旁诹酥锌胤鍪峙_上，“補的?！?/br>
    她沒伸手，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您會給每一個員工，送這么貴重的生日禮物嗎？”

    華硯洲聽完，只是唇角微挑，眼神里沒有回避，甚至帶著幾分從容的理所當然。

    “不會?！?/br>
    他說得坦蕩，干脆。

    何瑾俞下意識抬頭，“這樣不太合適?！?/br>
    “哪里不合適？”他盯著她的眼睛，目光極其平靜，卻讓她莫名地緊張。

    “我只是覺得，這不是工作該有的關系?！?/br>
    他卻只是輕輕笑了一聲，低垂著眼睫，指尖輕輕敲著方向盤，似乎在沉思什么，半晌才抬起頭，淡淡地看向她，“你害怕跟我產生工作以外的關系？”

    何瑾俞垂下眼睫，掩蓋著自己的不安，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

    “我不喜歡工作和私生活有太多交集?！?/br>
    話出口后，空氣安靜了。

    僵持中，何瑾俞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宋澤遠打來的。

    她下意識看了主駕駛的人，低聲解釋：“我接個電話?！?/br>
    言外之意是，別出聲。

    他輕輕點頭，神色淡然。

    電話那頭宋澤遠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暖意：“聚餐結束了嗎，剛出實驗室，就想給你打個電話?！?/br>
    她微微放松下來，語氣輕柔：“結束了，剛到家?！?/br>
    宋澤遠繼續說，“阿俞，今天特別特別想你?！?/br>
    “嗯?！?/br>
    她話音剛落，就察覺到什么不對。

    車內太安靜了，窗戶緊閉，空間有限。

    她的手機沒有開外放，但宋澤遠的聲音，還是能從揚聲器里透出來，落進這狹小封閉的車廂。

    她下意識地抬眼。

    身邊那雙眼睛，正安靜地落在她身上。

    何瑾俞指尖微微一緊，握著手機的手幾乎有些發熱。

    她移開視線，卻感覺那目光仍舊落在身上，像細針扎進皮膚，一寸寸地逼著她心跳加速，后背發燙。

    電話那頭繼續說著：“我父母想邀請你一起吃飯，等我下次休假的時候?！?/br>
    “好啊?！彼p聲應著，語氣平緩得幾乎挑不出破綻，“你定好時間告訴我?！?/br>
    只有垂在膝上的手指，悄無聲息地蜷了蜷。

    對方像是笑了：“那他們一定很高興?！?/br>
    她揚起唇角：“嗯?！?/br>
    通話很快結束，她垂眸收起手機，指尖有些僵。

    空氣安靜得幾乎有回聲。

    下一秒，他的聲音忽然響起，低緩、干凈，卻叫人呼吸一滯：

    “你在他面前，一向這么乖順聽話嗎？”

    何瑾俞：“……”

    “我猜是的，”他慢條斯理地接著說，語氣篤定而溫和。

    何瑾俞抬手，將那只袋子放回后座。

    “謝謝華總的好意，也謝謝您對我工作的肯定?！?/br>
    她停頓了一下，眼睫微垂。

    “只是……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br>
    華硯洲沒有再說什么。

    只是俯身，手指輕按了解鎖鍵。

    車門應聲而開。

    何瑾俞沉了兩秒，推門下車，落地時腳跟有些虛浮。

    夜風撲過來，裙擺拂在小腿上，她開始后知后覺地感到冷。

    她終于開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