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家麒麟兒
五代時期,兵連禍接,導致武將地位扶搖直上。昭義軍內諸位武將更是聞戰則喜,期求多立戰功,以博個封妻蔭子。 是啊,若是在河東虛擲光陰,他們的仕途豈不要就此停滯不前? 李守節的一席話,給了平時按部就班打打北漢寨子,就沾沾自喜的昭義軍文武當頭一棒。 對于武將來說,進封一方節度使、加封使相才是最高的追求目標,若是一直如此下去,到時候別說節度使,就是連刺史都難以觸及。 昭義軍監軍、亳州防御使周光遜更是聞言起身,他本來和李筠不對付,還曾被盛怒下的李筠監禁過。 作為朝廷派往藩鎮的監軍,遭受如此大辱,他怎么可能對李筠一點看法都沒有,但是官家事后囑托他,昭義軍李筠是國家重臣,讓他相忍為國。 也因此,后來周光遜很少對李筠的軍令再做置喙,完全成了一個應聲蟲。 今日李守節這個衙內的一席話,倒是重新激發了他的志向,而且從李守節的言語中,他聽得出來,李守節和其父李筠不一樣,李守節對東京朝廷分明是恭敬有加。 因此周光遜聽聞李守節一席話,不由得起身叫好,連連贊嘆“虎父無犬子”,搞得李筠很是受用。 他覺得未來可以走走李守節的路線,讓其規勸其父李筠謹守臣子本分,若是如此他在昭義軍的日子也能好過些,以后未必不能建功立業,怎么也好過如今這番渾渾噩噩的姿態。 昭義軍大將儋珪是李筠的心腹愛將,他朝著李守節認真地行了一禮:“衙內,有話就直說嘛,何必如此扭扭捏捏,像個小媳婦似的?!?/br> 儋珪是昭義軍中數一數二的猛將,他的一席話,引得列座的數位將?!皶硲汛笮Α?。 李守節面皮有些薄兒,聽聞儋珪的一番揶揄,“唰”的一下臉就紅透了。 但是對于儋珪這番話,他并沒有惱羞成怒,加以惡意揣測。他覺得儋珪并非是為了羞辱他的,而是確實如他所言,此人是個直性子。 作為李筠的心腹愛將,儋珪和李守節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地方,除非他是個智商為負的傻大個,否則沒必要非羞辱李守節一番不可。 畢竟李守節再不成器,他也是李筠的嫡長子,論未來前途,只要他循規蹈矩,不犯大錯,絕對是要比儋珪高上不少。 封妻蔭子絕對不是一句空話,它在五代時期,成就了一個又一個數代顯赫的將門。 “儋將軍所言有理,那我就直說了,我認為河東諸州應當聯合起來,共同蠶食偽漢州縣?!?/br> 李守節走到其父李筠身后的架子前,指著上面懸掛的地圖說道:“西北永安軍節度使折家可取岢嵐一帶;晉州和隰州可取石州、汾州,昭義軍和河北軍可奪遼州,北取代州,將晉陽城徹底圍死?!?/br> 李守節將拳頭擊于左手,眼神里散發著異樣的色彩,他厲聲道:“若再得朝廷數萬兵馬援助,如此河東可平,諸位功不可沒。到時候官家取燕云、諸君定河東,則北方可平,大周必興?!?/br> “......” 本來是平平無奇的衙日軍議,最后卻演變成為一場軍國戰略會議,李守節出盡風頭。 會議結束后,大廳內諸人慢慢散去。今日過后,無人再敢小覷這位昭義軍衙內。 節度使府二堂議事大廳內,只留下李筠和李守節父子二人獨處。 李守節看著他父親似乎有話要說,連忙從杌櫈起身,坐到李筠下首,試探性地開口道:“父親,可是有事吩咐?” 此時的李筠已經從之前的驚奇中恢復過來,先是劈頭蓋臉一頓怒罵:“逆子,今日衙參何故姍姍來遲,不知道今日是衙日嗎?” 李守節滿臉苦澀之意地回道:“父親,兒子我大病初愈,此時頭腦還尚不清晰,在府中迷迷糊糊地撞了許久,遂才花費這多時間。要不然,兒子豈敢誤了時辰?!?/br> 李筠在聽到李守節的訴苦后,面色緩和了些,他看著這個“不成器”的長子,有些落寞地說道:“我從太祖皇帝起兵,出生入死,國初授予我潞州節度使,防控北漢,自進駐潞州以來,不敢稍有輕視?!?/br> “你既然身子虛弱,弱于武事,不妨日后蔭轉個文官,憑我這一身功勞,想必也能保我李家三代富貴?!?/br> “是,一切皆憑父親做主?!?/br> 李守節又恢復那副懦懦怯怯的樣子,實際心里想的卻是:“還三代,怕的就是兩代而終吧,還得靠我去給李家爭取。你可長點心把,別給我扯后腿就行了?!?/br> 李筠點了點頭,今日這個兒子給了他不小的驚喜,他也開始認真為李守節思慮仕途未來。 片刻后,李筠方才說道:“你也年歲不小了,在那些讀書人的家里,十五歲就已經加冠,娶妻生子成家立業?!?/br> “我聽聞魏王府中尚有幾個及笄女兒,待字閨中,你這幾日收拾一下,帶著我的書信,前去求一門親事?!?/br> “這......父親......” 李守節有些驚訝,再也演不出來那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兩世為人,李守節都是剛剛成年的小伙子,前后差不了多少歲。 因此別說婚嫁娶妻,就是連這個想法,他都不曾有過。這直接上來就給他安排一步到位,他多少是有點無法接受,甚至下意識地想拒絕。 但是李守節看著李筠那不容置疑的口吻,一時間拒絕的話堵在了嘴里,不敢直接說出。 “魏王?莫非是那符彥卿?” 后世喜歡香艷歷史的,可能對于符家的一門二后更熟悉,大小符后,加上同時期的大小周后,在即使在五代十國諸國千嬌內,也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的存在。 因此東吳喬公,北朝獨孤信,南唐周宗,后周符彥卿,堪稱古代版四大國民岳父。 “魏王的女兒好像也不錯,如此說來,倒也不算是盲婚啞嫁。畢竟有大小符后兩個金字招牌,想必魏王其他幾個女兒的人品、顏值應當是絕佳的。這么一想,反倒是他李守節何德何能?” “你這般怯懦,日后如何撐起李家,有話就直說?!?/br> 李守節又想到和符家聯姻,對他李家來說,也是大利好,莫不如乖乖聽從李筠的安排。 為了避免建隆元年的慘劇,李守節咬咬牙,決定為了李家犧牲掉他個人的利益。 于是他回應道:“這上門求親不能單讓我這一個黃口小兒去,您看府內給我派個從事同行可好?” 李筠一想也覺得自家長子說得很有道理,畢竟魏王歷仕四朝,家世尊貴,即使自己親自去也不為過。 于是李筠開口問道:“你想誰陪你同去?” “閭丘從事同我相熟,如若父親準許,請容其與兒子同行?!?/br> 李筠連連點頭說道:“仲卿為人穩重,與你同行,我也放心,甚好?!?/br> 對于這個兒子能夠主動替他查漏補缺,李筠也是有些欣慰。說罷李筠便直接揮了揮手,表示讓李守節退下去,好讓他獨處一會。 畢竟今日他受到的沖擊有點大,無論是當今官家可能進取幽州的猜想,還是自家長子“夸夸其談”軍國大事的舉止,對他來說,都是他此前未曾敢想象的情景。 莫非是李家列祖列祖開眼了,否則這個小東西怎么突然間就能有如此見識。 也虧得他敢想,東京廟算上進取幽州,這怎么可能,畢竟遼國可是百蠻大國,不是偽蜀,偽唐那樣的小勢力。 不過當初天子初登大寶,就不顧朝堂反對,執意親征河東。當時不也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如此說來,這位官家也不能以常人之理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