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下這幾天又下起了雪,聞姝坐在亭中凍得手指通紅,握不住筆,兩人便回到屋內,四哥這居然有銀絲炭,聞翊燃起炭火的時候聞姝著實訝異,她還想著明日帶些炭火過來,沒有想到四哥的炭火比蘭苑的好得多,這是第一次見四哥燒炭。 但四哥似乎并不喜歡用炭,炭盆放在聞姝身側,離他遠遠的,不僅如此,聞姝還發覺四哥也不喜歡點燈,一旦天色昏暗,看不清字了,就放下書,不再學了。 那日下了大雪,才半下午的光景,天色就暗的像傍晚,聞姝便提議點蠟燭,四哥卻拒絕了,讓她先回去。 聞姝回到蘭苑,看見蘭嬤嬤點著油燈在做繡活,嬤嬤臉上的疤痕若隱若現,她頓時有個大膽的猜測。 聞姝在讀書這件事上肯下功夫,從前想學卻不得其法,瞎學,亂學,如今跟著四哥,她認識的字多了起來,學堂放假了,她反而更加用功,一整日都抱著書,夜間學累了,就跟著蘭嬤嬤做繡活。 蘭嬤嬤不大識字不能教她讀書,卻有一手很巧的繡功,早早就教了她做針線活,現下她也能做個荷包,手帕,只不過遠沒有蘭嬤嬤的手藝好,夜里頭沒事做,月露也跟著蘭嬤嬤學,主仆三人圍坐在油燈前穿針引線。 月露說:“姑娘繡的蘭草越發有嬤嬤的神韻了,這個荷包真好看,怎么沒繡花只有草葉?” 聞姝笑了笑:“不開花的蘭草也好看?!?/br> 月露點頭,“那倒也是,這個蟹殼青的顏色還是第一次見姑娘做?!?/br> 蘭嬤嬤剪斷手上的繡線,“給姑娘做的新衣裳,姑娘去試試看合不合適?!?/br> 聞姝放下手中的荷包瞧了眼,是一件珊瑚紅底繡著喜鵲登枝紋的夾襖,顏色不算打眼,但也很喜慶,適合過年穿。 “嬤嬤繡的喜鵲栩栩如生?!甭勬降滓策€小,有新衣裳穿怎能不喜歡,興高采烈的拿著去試穿了。 蘭嬤嬤做的必定合適,聞姝穿了一會便脫下,免得弄臟了,開始期待起了新歲。 直到歲除那日,永平侯也未歸府,侯夫人忙得團團轉,聞姝去請安都沒見著人,在門口就被世賢院的嬤嬤打發走了。 回去的時候下著小雪,聞姝往北苑走,府里掛起了紅燈籠,在冰天雪地里添了幾分暖意,看著好似沒那么冷了。 推開北苑的門,聞姝發覺院中的積雪居然全沒了,地面干干凈凈的,難道有人來打掃過? 亭中擺著兩本書,卻不見四哥的身影,主屋大門緊閉,也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四哥?”聞姝試探著喊了兩聲,沒得到回應,不知四哥去哪了,她本想找四哥寫桃符,只能晚點再來了。 聞姝打起傘往外走。 寒風驟起,吹得聞姝縮了下脖子,主屋半掩著的窗戶也隨之晃動,窗后的聞翊看著那道瘦弱的背影離去。 “那是誰?”聞翊身后的八仙桌旁,坐著一位身穿藏藍色錦袍、戴著玉冠的中年男子,男子蓄著短髭,面色紅潤,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人,屋內沒燒炭,男子身上披著的大氅也未解下,一角垂在地上。 而在他身側放著一口不小的紅漆檀香木箱籠,箱蓋打開,里邊裝的都是些名貴之物,打眼一瞧,有著“黃金易得,一墨難求”之稱的徽墨便擺了好幾塊。 聞翊沒回頭,隨口答道:“永平侯六女?!?/br> 是六女,而非七女。 男子大致了解永平侯府,是個庶女,他便沒了興致,只問:“近日可好?府中可有人給你委屈受?” “沒有?!甭勸崔D過身,語氣和眼神一樣冷淡。 站在男子身后的侍從眼觀鼻鼻觀心,還沒見過誰用這般語氣和爺說話,可爺瞧著也不在意的樣子。 男子耐心關懷:“可有什么短缺?” 聞翊回:“沒有?!?/br> 男子見聞翊的神色輕嘆了口氣,“翊兒,你是不是在怪……我?” 聞翊還是那副表情,說:“不敢?!?/br> 男子頗為無奈,知道急不來,起身走到聞翊面前,拍了拍少年削瘦的肩,“是委屈你了,暫且忍耐幾年,終有一日我會堂堂正正接你回家,我對你寄予厚望,那個位置是為你準備的?!?/br> 聞翊對此不置可否。 向來身居高位的男子哪受過這般冷遇,便也不想多待,尋了個借口走了。 風雪愈盛,一出門,無聲無息的出來好幾個侍從給男子打傘,前后護著他離開北苑。 聞翊盯著雪地里那抹黑影,眼中翻涌起濃烈的厭惡之色,若不是他,母親也不會死。 第005章 新歲 用過午飯,聞姝抱著四塊桃木來了北苑,這回邁過門檻就見四哥在習字,她走了過去,“四哥,你上午去了哪?沒瞧見你?!?/br> “找我有事?”聞翊握著筆,正在寫小記,寫完最后一個字才放下筆。 “喏,”聞姝晃了晃手中的桃木,“央四哥寫桃符呢?!?/br> 大周新歲有掛桃符辟邪祈福的習俗,在桃木上寫“神荼”“郁壘”二神的名字,懸掛于大門兩側,往年是隨著府里管家安排,今年這不是瞧見四哥的字好看,聞姝便想著讓四哥寫。 聞翊看了眼,“要寫四塊?” 聞姝坐了下來,說:“蘭苑一份,北苑一份呀?!?/br> “行,給我?!甭勸唇舆^桃木,取了粗一些的羊毫筆,蘸了蘸墨汁,行云流水般在桃木上寫下二神的名字,這件事仿佛做了許多遍,連猶豫都不需要,一氣呵成。 甜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