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節
他感嘆一句,又旁敲側擊: “瞧他樣貌,當真俊逸非凡,尤其那股飄逸出塵的氣度,尋常人身上決計難有。加之武功絕世,為當今天下第一,眼界再高的女子,恐怕也要對其青睞有加.” “向左使,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向問天直截了當:“你想知道他和圣姑什么關系嗎?” 平一指眼睛冒光,聲音更低了:“這可是天大的消息,我卻聞所未聞,圣姑怎會與這位相識?又是怎么相識的?” 向問天這些日子因為任教主的傷情提心吊膽,這會兒才算松了一口氣。 見平一指心癢難耐、洗耳恭聽的樣子,他笑了出來: “圣姑的事,我如何能知道?” “平大夫想打聽那也簡單,他們就在里間,你自己去問便是,問完了,正好也與我說一說?!?/br> 平一指聞言只覺胸口悶得慌。 我敢去問,有必要問你? 他沒好氣地看了向問天一眼,又好奇地將耳朵高高豎起。 圣姑竟與這位頗有牽扯,再聯想二人身份,簡直是江湖禁忌,平大夫哪能淡定得下來。 可惜瓦房中聲音細微,他什么也別想聽見。 一盞孤燈靜靜亮在蓮花底座上。 似是隨那聲“表哥”輕出的氣息,燈火微微搖晃。 趙榮沖她微笑,又指了指任教主,將話題掰了回去。 任盈盈湊近,不經意間拂袖將眼角淚痕拭去,不想讓他瞧見這脆弱一面。 “我爹方才可是在運功?” “嗯?!?/br> 趙榮露出一絲認真之色:“按照平一指所說,任老先生在重傷之下是絕不能運功的?!?/br> “他看到我,可能有點激動?!?/br> 任盈盈知曉老爹運功是多么冒失危險的舉動,之前運功幾次已至極限,這次若非趙榮在此,那便有死無生。 “我爹他在西湖牢底待得太久,有時極為執拗,旁人之言半點也聽不進去。他聽到我要去找你,便.” “但我是他女兒,不能眼睜睜看他赴死?!?/br> 趙榮輕輕頷首,明白她的意思。 拿起任教主一只手,找準陽池xue打入一道真氣,再順著手少陽三焦經查探他體內情況。 片刻后,趙榮將他的手放下。 任盈盈面含擔憂之色:“如何?” “筋脈受損,這身功力保不住了,但體內真氣我可以將之化去,也等于消除了吸星大法帶來的弊病,后續叫平一指調理,便能逐步養好傷勢?!?/br> 趙榮看了她一眼:“性命無虞,只不過功力全失,以任教主的脾性,不知能否承受?!?/br> 聽了他的答復,任盈盈松了一口氣。 “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其余不必再求?!?/br> “只是叫你為難了” 她道“為難”二字絲毫無錯,哪怕任教主江湖遲暮,依然與正道有著死仇。 作為如今的正道魁首,趙榮出手救命,屬實不合身份。 平一指先前曾言“劍神能救命”,又說太難,便是有這等原因。 趙榮聞言,側目一笑。 見她臉上無有往日活潑神氣,像是暴雨打過的嬌花,耳鬢幾縷青絲因淚貼于面頰,又露出倦態,清麗之余尤叫人憐惜。 任盈盈見他飛來目光,心下微有慌亂,立時將視野移到別處。 又聽耳旁傳來話音。 “有甚么為難的?” “我幫表妹做些事,這天下間又有誰能置喙?” 此刻這話說到任盈盈心中,她聽罷分外欣喜,卻因臉皮薄,對他的目光便更加躲閃。 屋中安靜得很,安靜到只有兩人的呼吸,似乎連燈火灼燒的聲音都能聽得清。 趙榮再去看任教主。 感覺蠶蠱已經起效。 這蠱蟲能叫人假死,常人吞下,便如同死過一次。 希望任教主能借此醒悟,莫要執迷不悟。 任盈盈想上前幫忙,趙榮示意不用,他手上輕輕一托便讓任教主坐在床上,跟著伸手朝他后心按去。 假死狀態的任教主無法控制真氣,一身內力囊括異種真氣逐漸被他抽走。 雖然只是散功,可這異種真氣錯綜復雜,互相沖撞,想散掉也是極難。 不過 一碰到趙榮的陰陽氣旋,這些異種真氣便如百川入海,從任我行的經絡湖澤中流出,進入一片汪洋。 任教主功力深厚,可體如沙漏,越漏越快,直至干涸。 趙榮從運功到收功,只片刻之間。 rou眼可見,任教主的頭發更白了。 數十年的功力一朝散盡,身體上的虛弱難以避免,往后練一些養生功夫,配上藥膳,或能有所彌補。 解除他身上的xue道,再以內力刺激氣血。 任教主的氣息越來越平穩,顯是擺脫了假死狀態。 任盈盈想問話,趙榮示意她安靜。 兩人便坐在床邊等候,外邊越來越暗,蟋蟀昆蟲的叫聲越來越響。 夕陽滑下山,漫天星月。 終于,沉睡中的任我行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眸時,先是迷茫。 但出乎趙榮意料,任教主很快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眼神一如從前犀利霸道。 什么假死一遭,似乎沒有對他產生影響。 拒絕女兒幫助,他雙手撐著床板,朝后邊一靠。 那雙眼睛,飛快從女兒身上掠過,凝視在趙榮身上。 “好俊的內功?!?/br> 任我行由衷夸贊:“難怪東方不敗在內力拼斗上不及你,老夫這一身異種真氣,竟能被你輕松化去?!?/br> 趙榮微微抱拳:“方才多有得罪,任前輩莫怪?!?/br> “沒有什么得罪之說,倒是我又輸了一場?!?/br> 任我行表情復雜:“老夫突然運功,還能被你打xue止住?!?/br> “這份功力,天下人望塵莫及?!?/br> 他雙目凝在趙榮身上: “想我任我行曾經橫行江湖,自問什么樣的人物都已見過。后來被東方不敗算計,囚居西湖十多年,這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就等著重出江湖復仇的那一日?!?/br> “誰能想到武林大變,江湖詭異莫測,叫我有種恍如隔世之感?!?/br> “如今有你這么一號人物,一統江湖的美夢,老夫是做不成了?!?/br> 任我行看了女兒一眼,又對趙榮道: “老夫蒙你相救,天大的恩情絕不會忘?!?/br> “日后你若想成為武林盟主,一統江湖,黑木崖上上下下,都不會反對?!?/br> 趙榮不禁搖頭。 “任前輩,我對一統江湖,并沒有什么興趣?!?/br> 任我行聞言哼了一聲: “你小小年紀,怎能沒有野心銳氣?!?/br> “以你的本事,就是問鼎天下又有何難?對這份權欲,你就半分也不心動?” 趙榮笑了起來: “我劉師叔金盆洗手之前曾被我多次勸說,但他并不聽勸,言道身心皆不可在江湖,才能沉心音律?!?/br> “當時我難以理解?!?/br> “此時任前輩一問,我反而體會到劉師叔的感受了?!?/br> “權欲權欲,乃是無窮無盡之物。我身在江湖,若以這二者累身,如何喜樂隨心,自由自在,笑傲江湖?!?/br> 任我行搖了搖頭,“衡山派都是你們這些奇人妙人?!?/br> “不過你話語真誠,是個真君子?!?/br> “只是年紀不大,心卻比我還老?!?/br> 他言到此處,緩了兩口氣對任盈盈說道: “盈盈,這小子雖然天下第一,功參造化。但心如野老,隨遇而安,并不是什么良配,你鐘意于他不見得是妙事?!?/br> 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任盈盈,腦海中還回蕩著趙榮所講的“自由自在,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