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 第27節
他索性說點什么來轉移注意力:“都這個時間了,要不一起吃個午飯吧?想吃什么?” 朱茗手上摳弄著安全帶,聲音好像比平時更黏糊:“不了吧,我下午還有人體課……” “那總得吃午飯啊?!?/br> “……可是得早點去畫室做準備?!?/br> “那就學校附近吧,有家家庭廚房還不錯的。在小巷里,很難找,但你肯定喜歡?!绷钟沓烧f得很自然,“是我珍藏的店了,剛好請你嘗嘗,就當是為了感謝你這次幫忙?!?/br> 盛情難卻,朱茗只得松口道:“那好吧,但我可能要吃快一點,上課去晚了很麻煩的?!?/br> 林禹成便踩下油門:“沒事兒,要是來不及我直接把車開到你畫室去?!?/br> * 這確實是朱茗下輩子都找不到的店,它看起來像一戶人的家。 她都不知道什么人會有理由走進去。 堂食的用餐區打造得溫馨可愛。暖黃色的墻,紅白格子的桌布,醋和辣醬的瓷瓶是企鵝造型,醋是從企鵝嘴里倒出來的,多余的還會回流。 朱茗點了一份蛋包飯,先上來了,林禹成便給她遞了勺子:“趕時間就先吃吧,我吃得肯定比你快?!?/br> “好吧……”朱茗也不多客氣,動勺子挖了一口。 “好好吃!”她一點沒夸張,甚至已經盤算著推薦給室友,“你怎么發現這個店的?” “陳盛發現的?!绷钟沓陕柭柤?,“不過他應該早就忘了這家店了?!?/br> 他下車時就把扣子扣好了,現在看上去人五人六的:“陳盛就是很擅長發現新鮮事物,找吃的跟打地道戰一樣,只要是真好吃,費多大的勁兒他都能給翻出來。但是他這種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像這家店他吃了兩次就膩了,倒是我還經常來?!?/br> 果然一提到陳盛就沒什么好話。 林禹成在朱茗面前蛐蛐陳盛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再木訥也該能聽出這話里的刺兒勁了。 何況朱茗還是個經常需要對畫面進行解讀的,輕而易舉就把這話轉為了另一種意思:“嗯……這算是塑料兄弟情嗎?” “本來也不是一路人。但你也說了,并不是得想法完全一致才能做朋友的。哦……謝謝?!彼碾u排飯也來了,林禹成伸手接過,然后一如既往先淋上辣醬,“他這個人很聰明,從他能妥善處理和眼鏡蛇之間的關系就能看出來,小小年紀就很有心機?!?/br> 林禹成說得不假,雖然他的用餐儀態挺好,但一旦開始動筷子了,餐盤里的東西少得是真快。 朱茗覺得自己該專心吃飯,但到底好奇:“那你們為什么還一直做朋友呢?” “陳盛是怎么說的?” “他說他會帶你玩,帶你做一些有趣的事?!敝燔朊橹旎ò寤貞?,“說他對你很好,什么都愿意和你分享,在你遇到困難時還斥巨資幫忙……反正在他的敘述里,你們情比金堅?!?/br> 朱茗又鏟起一勺飯:“所以聽見你對他這么多怨言,我還挺驚訝的?!?/br> “因為他都是從他的視角敘述吧?!绷钟沓烧f,“我們小時候的事他應該跟你講過,但是那些他輕描淡寫的事,對我的創傷還挺大的?!?/br> 明知朱茗對眼鏡蛇那段無感,林禹成便刻意繞過了:“我不是指我替他出頭他卻跟人交好的事,他只是膽小而已,我不怪他。但是后來他干什么壞事都往我頭上推,我爸又是個暴脾氣,所以我可替他挨了不少揍呢?!?/br> 這是朱茗聞所未聞的:“你爸會打孩子???包括砸核桃那次嗎?” “啊,你知道那件事啊?!绷钟沓蓳蠐隙?,“對,那核桃好像是我爺爺盤完傳給我爸的,我爸又盤了十來年。所以說我爸生氣我也能理解,但是那事兒本來真不能怪我。他爸媽其實也是對奇葩,陳盛在外面闖了禍,非得說是我帶壞的,他們兒子就一點錯沒有。你要是嫁過去,這對公婆也不是好對付的?!?/br> 朱茗吃飯的嘴巴再次頓?。骸案缒氵@是不是有點密集了?!?/br> “吃飯嗎,就隨便聊聊,反正我說話也不可信?!边@是開始掃射了。 朱茗啞口,林禹成就繼續:“但是就像他說的,他確實什么都愿意跟我分享,我這人也不記仇,就繼續維持這個岌岌可危的友誼。再后面就是他玩弄女生感情的事兒——我當時是想跟他絕交的,但恰好又欠了大人情,所以就繼續處著。我倒也沒想到他干的那些臟事最后會落到我頭上來?!?/br> 說話間林禹成的餐盤便見底了。 他將筷子放下,這次看起來格外嚴肅:“我之前不好說得太明白,但這次你幫了我大忙,我覺得我應該非常正式地跟你說一下——陳盛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覺得我信不過,那你可以試著問問他,說是我透露給你的也沒關系?!?/br> 這話給朱茗說著急了:“我不是信不過你……” “沒關系,習慣了?!绷钟沓烧f著,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朱茗還想再說點什么,卻聽店里的布谷鳥時鐘報時了。 “啊,這么快就1點了!”朱茗著急地扒拉下最后一口飯,而對面林禹成已經拿過車鑰匙起身。 * 倒是沒有遲到,但是同學們都習慣早到一點準備畫具,于是那輛烏黑油亮的車開過去時,便吸引了趕課的同學們的視線。 車在美院樓下停下,朱茗匆匆從副駕駛下來,不忘探頭回去道謝:“謝謝你啊禹成哥,我這邊……我得趕緊了?!?/br> 而本該直接把車開走的林禹成,不知為何卻從車上下來,笑笑地回應:“沒事兒,你去吧,不用謝?!?/br> 朱茗無暇細想他下車干嘛,飛快地就往畫室跑去了。 林禹成知道路過的學生們在瞄著他竊竊私語,但也硬是在車旁站了一會兒。 其間他因為覺得被議論不舒服而拿起手機,剛好給陳盛發去消息:【人送回來了,已經去上課了?!?/br> 順帶發過去的,是一盤淋滿辣醬的雞排和用番茄醬畫著愛心的蛋包飯。 第33章 世界盛會 “林禹成你要死啊, 你是不是要死??!”剛回寢室的林禹成就這么被陳盛吼。 他也不多話,就一臉無語地換衣服、去陽臺給多rou澆水、順帶收回陽臺上曬的被子。 陳盛則一路跟著他喊:“你告訴我你想干嘛?你給我發那圖片什么意思?你不應該跟我解釋解釋嗎?” 林禹成索性把被子扔床上,然后轉回身來跟他理論:“怎么著, 不是你女朋友嗎?我約出去一趟不是急死你了嗎?那我回來跟你報備還報備錯了?” “你少跟我裝蒜,你那是報備嗎?你那就是挑釁!”陳盛這次是真不打算懷疑自己的直覺了,“你要不再打開手機看看你給我發了什么?你給我發那張圖什么意思?” 林禹成還真打開看了:“這圖怎么了?茗茗一下子幫我談了三幅畫下來,我本來還愁畫廊中間那塊兒環形場地怎么用呢,這一套圖一上直接解決了。就這我不能請她吃頓飯?還是說請女士吃飯必須要經過她的男友批準?” “你覺得不用我批準, 那你還發給我看干什么?” “我就隨手一發, 誰知道你能想這么多?!?/br> “隨手一發?你是會隨手一發的人嗎?你每天跟那么多畫家、老板、員工對接, 你說你隨手一發?” “那我跟你發消息也得跟和畫家、老板、員工一樣嗎?”林禹成指他, “我告訴你陳盛別跟我犯渾, 我讓你對女生認真點,可沒說讓你像這樣瘋瘋癲癲的?!?/br> 陳盛一把把他的手打開:“我瘋瘋癲癲?你自己對著鏡子看看你自己還有沒有人樣了!什么人跟別人的女朋友吃飯還得拍照發給人家男朋友?” “服了?!绷钟沓蛇B連搖頭, 索性轉回頭去鋪床,“劉教授選擇獨身生活真是明智, 她要是有個老頭管著,還真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也醒醒吧陳盛, 時代變了,早就不是男人能對配偶的職業理想說三道四的年代了?!?/br> “你省省吧林禹成,少來這些政|治正確的?!痹挼酱颂? 陳盛的語氣終于也冷下來,“今天茗茗不在這兒,你跟我演什么呢?” 林禹成鋪床的手一頓,然后繼續鋪開:“真希望茗茗能早點看到你這副樣子?!?/br> 陳盛給他氣笑了:“你說什么?” “怎么, 你也知道見不得光嗎?”林禹成鋪好了床,回身推他一把讓他閃開, 又去桌邊開電腦準備干活,“其實你跟之前也沒什么區別,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橫豎都得演。你說茗茗知道所有關于你的事,還覺得你是個好人,我看也未必——說到底你還是裝的成分多吧?” “我……” “自己虧心事干多了心里沒底,還跑這拿我撒氣來了,你可真有意思?!睌趁魑野?,林禹成占了上風,“不過你是該著急著急,畢竟跟個假人談戀愛確實一點意思沒有,就我個人感覺啊,茗茗確實也沒多喜歡你?!?/br> 陳盛又一次破防:“不是我女朋友喜不喜歡我輪得著你感覺……” “別整這些酸事了,我現在沒這個空——畫廊查出一批吊頂材料有問題,來源不明?!绷钟沓蛇呎f邊登公司內網繼續處理,“好在是員工心細,查出來了,不然萬一裝了之后撐不住吊燈,砸下來了,不死傷人也沒人敢來了?!?/br> 陳盛其實覺出味兒來了,但還是習慣性貧嘴:“你就不能別裝吊燈?” “這是我裝不裝吊燈的事兒嗎?” “知道你意思?!标愂⒚樗麅裳?,“晚上我回家用我爸電腦看看佘家那邊的數據,看有沒有什么茬可以找。出人命的事兒也敢這么玩,高低得回他一下?!?/br> 林禹成還有點猶豫:“但畢竟是沒出事。而且沒證據是眼鏡蛇搞的,萬一不是呢?” “你管是不是呢,是也是了不是也是了,就得讓他知道畫廊出一點事兒都會找他算賬,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而且你不會玩陰的???讓他也拿不準是不是我們干的不就行了?”陳盛說完才覺得好像哪兒不太對,好像胸中還有一股憋悶氣。 然后他才想起剛才明明是在吵架來著,但一扯到他們的共同敵人眼鏡蛇,這架還真有點吵不下去。 他索性往林禹成椅背上踹了一腳:“靠,老子還是來氣!以后離我老婆遠點,狗東西!” * 而另一邊的朱茗,此刻正在全神貫注地創作。 “可以啊朱茗,進步非常大!你這個上半身的感覺這次就對咯,就是應該透過脂肪看到骨骼和肌rou,不然光觀察外形總會出問題的?!比梭w課老師在旁指點,“不過這個下半身還是有點走樣了,你可以課后再看看馬奈的畫,看看他的膝關節和腿部是怎么處理的?!?/br> 緊接著又直起身來對畫室里其他同學說:“你們也可以請教請教朱茗同學,學習一下她是怎么悟透的,有時候就是一兩個注意點,畫面的質變就來了?!?/br> 然后老師就指導其他人去了,朱茗迷惑地咬咬嘴唇,重新調顏色試圖挽救這個下半身。 這時旁邊的室友小聲喚她:“茗茗,茗茗!” “嗯?” “你怎么突然進步這么大,是不是上午在劉教授那取得真經了?” “???沒有啦,上午都是談畫展的事,沒有聊什么技巧——不過劉老師新作的光影真的超絕,就是看了會覺得畫很刺眼的那種。說是12月在體育館的畫廊展出,到時候我們寢室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绷韮蓚€一起應和,“報你名字能免門票不?” * 嘶——別說,你還真別說。 朱茗竟還真思考了一下:“不能吧,那是禹成哥的畫廊,又不是阿盛的?!?/br> “他倆不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嗎?他倆還分什么你的我的?” “是啊,你說他都好意思麻煩你陪他去劉教授那談生意,你還不能讓他給你打個折嗎?” “而且七千萬啊,他家可是有七千萬啊,你看他開的那車……話說他這人真的不對勁兒,他下車時看你的眼神并不清白,群眾們可都看見了?!?/br> 朱茗聞言小臉一紅:“也、也沒有那么夸張吧?” “毫不夸張,你懂什么叫滿眼溫情嗎?他看你背影的模樣仿佛已經愛了你十年?!?/br> “是的,而且他送兄弟的女朋友上課,這種本來就該避嫌的事兒,你說他下車干嘛?生怕沒人議論他嗎?” “這種人真是……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畫室里一陣嘁嘁叨叨,讓老師不得不低聲制止:“行了啊,讓你們交流沒讓你們一直交流,不要影響其他同學?!?/br> 剛兇完沒兩分鐘,外面似乎有人找,老師便出去了。 于是室友又繼續躁動:“對了,茗兒,茗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