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 第23節
好吧,不管是什么原因,解決方法都是一樣的。 那晚回到寢室,林禹成又給劉教授去了兩個電話約時間,再加上公司的事,一晚上忙得在宿舍鬼轉。 陳盛就一直沒打擾他,直到他的忙碌告一段落。 然后陳盛開口了:“哥,有空嗎?” 林禹成硬是頓了一下才應:“喲,怎么突然這么客氣?” “我有個非常嚴肅的事要跟你說?!标愂⒄f著從床上坐起來,坐在床畔看他,“以前的事,是我不對?!?/br> 林禹成眉頭一皺,也從座位上側過半個身子來看他:“你失心瘋了?” “正相反,我覺得以前的我才是瘋子?!标愂⒄f,“我現在特別理解你看我時的那種焦急和無語,真的。你沒一拳捶死我算你脾氣好?!?/br> “……我現在捶也不遲?!?/br> “你不要跟我嘻嘻哈哈的,我沒跟你開玩笑?!标愂⒍ǘǖ乜粗?,神情非常認真地說道,“我愛茗茗?!?/br> 林禹成僵了一瞬,然后扯出個無所謂的笑:“我知道,你不早說了你這次是真愛……” “不是。我承認那時候是胡說,但現在是真的?!标愂⒄f著站起身來一把按住林禹成的肩膀,“我想學著如何愛她、尊重她、照顧她。我想和她有未來,有場婚禮,有一個家?!?/br> “林禹成你聽明白了嗎?我愛上她了?!?/br> 第27章 俺也一樣 “我承認, 最開始我只是看她漂亮,是我喜歡的類型。恰好她也挺好追的,我們就在一起了?!?/br> “我以為她和其他女孩一樣, 腦袋空空,只要花上一些錢就能搞定,但是并沒有。我覺得她乏味無趣,約起會來也沒什么意思,索性叫上你一起?!?/br> “但是在你加入之后, 我才意識到是我聊偏了。其實她有開朗健談的一面, 有自己的人生理想, 是我太過膚淺狹隘, 沒能和她對上?!?/br> “我也沒想過她竟然這么包容, 在她眼中我想必也是個無聊至極的人,但她還是愿意給我時間, 跟我磨合?!?/br> “尤其是遇見眼鏡蛇那天,我本來想著反正談不久了, 索性就把當年的事兒以及我的一些小心思全都說了?!?/br> “我以為她會很嫌棄,或者聽得懵懵懂懂, 但是她完全理解了我在說什么,而且覺得我沒什么錯?!标愂⒖粗钟沓?,“連你都做不到這樣。你一直覺得當初是我膽小怕事不愿意站出來作證, 哪怕我跟你說了無數遍我爸根本沒有問過我,你都認為那是謊言,是借口。只要我不去和眼鏡蛇他們撕破臉,你就覺得是背叛?!?/br> 陳盛說:“林禹成, 你是我人生中遇上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算得上是英雄的人。我一直把自己視作那個讓英雄沒有得到好下場的二五仔,是比反派還要不堪的小角色。從那之后我也一直是這么活著的——只有把自己當個精明的惡人, 我才能覺得小時候我做的一切是理所當然。但是茗茗告訴我,我沒那么不堪?!?/br> 他輕嘆一口氣,仰頭看著寢室的日光燈:“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愛上’并不是一個過程。不是說需要一起經歷多少事,不需要誰救過誰的命,不需要怎么轟轟烈烈過。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是在那個晚上,在開車把茗茗送回家的路上愛上她的?!?/br> 此時的林禹成想著——我信啊,我怎么會不信呢。 我也是這樣啊。 * 如果這些話能早一點聽見,林禹成覺得自己是會為兄弟開心的。 那些年他苦口婆心地勸說,真情實感地發飆,奈何陳盛不聽,也不怕。他總覺得他這兄弟已經廢了,卻又時常想起他也有好的一面。 陳盛說得不假,在他還一根筋的幼小歲月里,他確實一度把陳盛視作和眼鏡蛇一丘之貉。他覺得既然他為陳盛出了頭,那不管有什么理由陳盛都不該和眼鏡蛇一起玩了。 所以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對陳盛沒什么好氣兒,說話怎么難聽怎么來,就是想把這晦氣東西罵走——要是一般人被這么對待,估計早就不會再接近他。 林禹成很清楚自己對認定的“壞人”態度有多差,在陳盛視角說他是新的眼鏡蛇也不為過。但是陳盛就是罵不走,每次來找他都帶著各種玩具,一臉欠樣兒地邀請他一起玩。 雖說他因為被陳盛誘導著干了不少小壞事,獨自一人扛了不少打,但說到底那些事兒他也是真想干,差的只是一個主犯還是從犯的區別。他當時覺得只打他一個不公平,現在想想他爸確實也只能打他,總不能把別人兒子撈過來揍一頓。 后來對陳盛態度稍稍好起來,是因為發現陳盛對他是真舍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何況陳盛送他的東西他總是完全無法拒絕——尤其是限量版的球鞋這種,光有錢還買不到,只能托關系買、靠手速搶的。 當然到這兒林禹成心里還有些別扭,直到6年前陳家的那次借款讓他們打斷骨頭都得連著筋。他開始接觸家族企業,也明白了赤子之心不能成事,于是這個曾經埋怨陳盛的人,終究也背叛了年少時的自己。 他在陳盛的幫助下拉下臉來參加發小聚會,每次結束后陳盛還會幫他復盤,一個點一個點地告訴他他哪句話說得蠢了,真正的漂亮話應該怎么說…… 他倒也好奇,當他開始用這些心眼子對付起陳盛時,陳盛會后悔把他教會了嗎? 他不是沒有感覺到陳盛對朱茗的特殊,但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或許陳盛現在也是一樣的狀態。所以陳盛怕了,他急了,他不再藏著掖著,明擺著告訴林禹成他愛上了。 好狠的一招,林禹成知道,陳盛這是要粉碎他接近朱茗的全部正義性。 但與此同時,一股憤怒從林禹成心底熊熊升起——他確定了,確實是他在先的。 是他先愛上茗茗的。 * 那之后林禹成郁悶了好幾天,情緒實在找不到出口時,他甚至還怨過朱茗——怎么就答應和這個爛人戀愛了,怎么就看不出他是個渣男了。就算沒看出來,那不能緩一手嗎?就不能再多看看嗎?說不定他兄弟更好呢? 當然,陳盛搞他心態,他也沒放過陳盛。在聽完陳盛那一通真情剖白之后,他沉吟片刻,回了一句:“那你的過去,茗茗知道嗎?” 當時陳盛就怔住了,因為他分不清這是普通的疑問,還是一句威脅。 林禹成見他不答,很快又補了一句:“如果你是真想和茗茗走下去,最好還是早點跟她坦白,她有知道的權利。純靠裝的話,你也不知道茗茗愛的是真實的你還是裝出來的你。既然是真心,就不要搞得不明不白的?!?/br> 這話滿滿的全是道理。 陳盛遲疑了幾秒,然后應道:“知道了,我找機會跟她說?!?/br> 所以陳盛這幾天肯定也不好過。 但林禹成懷疑,就算陳盛把之前的那些事攤開了擺在朱茗面前,朱茗可能反應也不大——畢竟他之前漏過一些信息給朱茗,一般小姑娘聽見差點沾人命光嚇也嚇跑了,朱茗還跟沒事人一樣說什么“等陳盛自己愿意講再說吧”。 林禹成就不明白了,這是能等的事兒嗎? 而與他和陳盛近日的苦悶相對,朱茗這幾天倒是相當興奮——集中體現在當晚就給他發了自己的課表,告訴他哪些時間是空的,哪些課是能翹的,哪些課是不能翹的。最后還說實在不行不能翹的也翹了,她都能配合。 然后從確定時間的第二天開始就給他發劉教授的舊作,逐個地給他分析哪幅畫妙在哪,得過什么獎,是劉教授在什么狀態下創作的,在展出時出過什么樣的事。 但是該說不說林禹成對油畫其實也不是那么感興趣,他開畫廊說到底還是為了賺錢。剛好這兩天畫廊的吊頂材料還出了點問題,也正是忙的時候,朱茗一連幾十條關于油畫的信息,他確實有點頂不住。 于是只好回她:【不好意思,這兩天有點忙,可能跟不上回復。你可以先說,我有空會看的(笑)?!?/br> 朱茗便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立刻回道:【好的,你忙你的?!?/br> 然后她又發了一張圖片,是劉老師那幅《蛇女》。一如林禹成之前看到的網圖,整幅畫塞滿了蛇身,不細看就像許多青蚯蚓充斥著畫面,畫面中間是一個神情兇煞的女人,下身埋在蛇群中,似與蛇群相連。 林禹成這人本來就有點恐蛇,看了一眼就兩眼一閉,趕緊去查吊頂材料的事兒去了。 到了傍晚才得空重新點開聊天界面。 朱茗:【這幅畫表達的是憤怒和敵對。其實我們看到的油畫,表達憤怒情緒的是非常少的,因為畫畫本身就是件要平心靜氣的事——或者說至少畫完了人的心應該是靜的。那么人在構思時、落筆時,一般想表達的是哀傷、憂郁、痛苦、無奈,當然也有愉悅、放松、美麗、驚恐?!?/br> 朱茗:【目前最有名的表達憤怒不甘的油畫應該是卡巴內爾的《墮落的天使》,是天使路西法墮落為惡魔時的場景?!渡吲返那榫w表達和那幅畫情緒非常類似,主角是個美麗善良的姑娘,但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她怪物般的模樣?!?/br> 朱茗:【大量的蛇尾體現的是強大的破壞力,令人恐懼,人體部分則看起來痛苦又瘋狂,給人一種隨時可以沖出畫布的驚悚感。再加上皮膚和鱗片上精湛的處理手法,被認為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br> 朱茗:【而且你看其實整幅作品被陰影籠罩,因為邊邊角角有亮的地方,所以整體的陰暗并不是畫本身暗,而是主角在面對很大的敵人或者說壓力?!?/br> 朱茗:【我查了一下劉教授創作這幅作品前后的經歷,除了參加過幾次繪畫講座以外,就是參加過一次訪談節目。當時記者為了節目效果曾多次問到劉教授的婚戀問題,能明顯感覺到教授的憤怒和抵觸,這幅畫應該就是那個狀態下畫出來的?!?/br> 朱茗:【其實我很能理解劉教授不愿意再展出這幅畫,因為像我們這些人的情緒其實一般不會這么激烈,這像是氣上頭了催生的作品?,F在可能就是氣消了,事情過去了,就不太希望這猙獰的樣子繼續出現在大眾眼前——至少如果是我的畫,我會腳趾摳地?!?/br> 林禹成看著這措辭不由得想笑。 他回道:【明白了,我會去看看那次采訪?!?/br> 朱茗:【約的就是明天上午對吧?】 林禹成:【是的,我到時候去你宿舍樓下等你?!?/br> 林禹成:【還有個事兒哦……可能聽起來有點功利,但是《蛇女》這幅畫的展出權,我到底還是想要的?!皠⒔淌谛伦鳌钡奈ν耆炔簧稀渡吲?,因為劉教授本人的知名度并不比《蛇女》高?!?/br> 林禹成:【你畢竟是專業人士,明天如果有能說上話的地方,能不能試試幫我勸勸劉教授?】 另一邊的朱茗抱著手機在床上打滾尖叫:“當初邀請我的時候沒說還有這事兒??!” 第28章 表象之下 翌日, 一如天氣預報所說,是個大晴天。 林禹成不知道朱茗的寢室是哪一間,但他知道有個陽臺早就有三個女生在那里探頭探腦。 “陳學長又穿七千萬的衣服來了?!?/br> “我怎么覺得那就是七千萬啊?!?/br> “我靠還真是, 茗茗你這次約的七千萬嗎?” 朱茗一邊打理頭發一邊回:“對啊,說是要去劉教授工作室,剛好帶我一起?!?/br> 三個腦袋又齊刷刷縮了回去—— “啥?哪個劉教授?是畫《蛇女》的那個嗎?” “就是咱們學校退休返聘的那個?你今天是去她的工作室?” “七千萬有點東西啊,他怎么搞到的資源?還挺會投其所好的!” 朱茗趕忙解釋:“不是為了我約的劉教授。是他家開了個畫廊,為了展出劉教授的畫找我幫忙……大概就是這個情況?!?/br> “那陳盛知道嗎?” “……他知道啊, 禹成哥當著他的面邀請我的?!?/br> “行, 他知道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這大白天的還是去劉老師那, 總體也是安全的?!?/br> “對, 這七千萬雖然人不行,但他硬塞的資源還是要收下的。嘖, 想不到咱茗茗也不傻啊?!?/br> “我早說了茗茗這屬于大智若愚——到了劉教授那多聽多看多交流,學到什么有用的了記得回來分享哦?!?/br> 就這樣的, 本以為又要聽室友們科普“七千萬風流韻事”的朱茗,被大伙兒敲鑼打鼓地送了出來。 * 說實在的, 美術生,而且是能考上a大的美術生,那說白了都是帶點天賦在身上的。朱茗身邊圍滿了事業腦, 這是她早就意識到的事。 也是聽了同學們的故事之后,朱茗才知道自己其實繞開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因為同學中有些是文化課成績也不錯,為了學藝術和家里撕破臉的。有些是反復被灌輸“你根本沒有天賦”“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以為你的人生是電視劇嗎”, 就這么頂著巨大的壓力考上的。 這些感受朱茗都不曾體會過,她是被“放棄治療”后投放到這個領域中來的, 所以沒有經歷過這種抉擇,沒有接受過“天賦拷問”。 她也好奇過:“所以真的有人因為沒能頂住這種壓力,導致被埋沒天賦嗎?” 室友們對視一眼,然后給出答案:“我覺得沒有?!?/br> “可你們不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