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畫 第22節
然后她盡量平復心跳,帶著虔誠的心去沾紅色顏料……哎不行也沒這么紅,還得加點白。 她就這么盯著那一點,反反復復審視著自己調的顏色,確定沒有色差之后才落筆。 陳盛倒也沒想到自己赤身的模樣竟會給朱茗這么大的誘惑,尤其是在調色盤上調出一團粉色顏料之后,那微張的嘴巴呼吸略顯急促,不用想也知道呼出的氣流一定是燙的。 他知道朱茗在畫什么部位——這個顏色的也沒別的地兒了。 于是他說出了《泰坦尼克號》的經典臺詞:“大藝術家,你臉紅了?!?/br> 朱茗都不知道這話要怎么接。 陳盛便又問:“你畫畫時我能說話嗎?” 這個朱茗倒是會回答:“你只要保證上半身別動,其他干什么都行?!?/br> “就動一下也不行?” “……怎么了有什么事嗎?”人在想裝嚴肅的時候,語氣總是兇巴巴的,朱茗也不例外。 但聰明如陳盛,當然知道她這是在假正經。 他忍住了想聳肩的沖動:“也沒什么事,就是……身上有點癢?!?/br> 朱茗畫筆一顫:“哪、哪里癢?” 陳盛便仰起脖子,讓燈光打在自己好看的側頸,看起來已經難以忍耐:“就是……你在畫的地方?!?/br> 朱茗一副大腦宕機的樣子。 陳盛解釋:“因為我知道你在畫哪里??粗氵@樣用筆刷反復磨蹭,感覺就像刷在我身上了一樣……所以有點不舒服?!?/br> 那何止是不舒服,那肯定是奇癢難耐。 這么想著,朱茗像做夢一樣開口:“那、那要不然我幫你……” “……可以嗎?會不會打亂了你的節奏?” “沒事的,我沒那么容易被影響啦……模特一坐坐這么久,需要幫助也是在所難免的……”朱茗說著就已經把畫筆放下起身。 但是林禹成談完生意趕過來,恰好也就是這個時候。 * “當個模特事兒還不少。茗茗你畫你的,放著我來?!绷钟沓蛇呎f邊自然地推門而入,嚇得朱茗刷得一下又把筆拿了起來。 這一刻陳盛是真心想跟他干一架的,奈何他現在是模特,他不能動。 他只能干瞪眼:“林禹成你到底想干嘛?你來干什么?” 朱茗趕忙道:“你呼吸不要這么急,體態都變了?!?/br> 于是陳盛又只能把脾氣壓下去。 而已經二次壞他好事的林禹成看上去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不跟你說了嗎?生意談不攏的話可能還得麻煩茗茗。剛好劉教授讓我去她畫室,最好能和女同學一起,所以我就來了?!?/br> “劉教授?”朱茗立刻反應,“畫《蛇女》的那個劉教授嗎?” “對。沒事不著急,等你畫完再說?!彼叩街燔砗?,找了個椅子挨著她坐下,“哇,畫得真好?!?/br> 然后又抬頭看陳盛:“哦對,你哪兒癢來著?” 陳盛冷冷地盯著他,只能回出一句:“好多了?!?/br> 第26章 獨立個體 畫室向來是讓朱茗很放松的地方, 尤其是這種畫過幾次畫的畫室,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帶給她歸屬感。 它們總是有著相似的氣味,是顏料, 是油墨,是畫布,是紙張。 也有著大致相同的排列布局——角落放著石膏畫具,前臺有模特椅,下面是林立的畫架。 但畫室最讓朱茗著迷的, 是畫室內的無序。 它不像教室一樣, 有著一排排方方正正的桌椅, 要求每個人都學一樣的東西, 成長成同一個樣子。在這里, 畫架可以不用整齊地排成一排,學生們不用正襟危坐, 想去廁所隨時可以去,想伸懶腰隨時可以伸。 沒有人會責怪她走神, 只會覺得她是在觀察,在思考, 或者是畫累了在休息。于是在畫畫時反而專心致志,鮮少有走神的時候。 此外最讓朱茗感到放松的是,藝術創作沒有所謂的正確答案。 只要是真能駕馭, 學生們都被允許有自己的風格,畢竟就算是不允許,也不可能有兩個人能畫出一模一樣的畫來。于是朱茗再也不用因為拿不準選a還是選b而膽戰心驚——和那比起來,追逐造詣的苦悶卻又不算什么了。 眾生皆苦, 至少她吃的是自己想吃的苦。 朱茗很少在畫室內有緊張感,想想上一次, 還是兩個男生為了坐她身邊而爭執的時候。 而此刻,陳盛還是保持原姿勢坐在臺上,林禹成坐在她身邊大概半米遠的地方,也不打擾她,只是玩手機。 莫名讓她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她真不覺得剛剛自己有什么出格的,不就是模特覺得癢她想幫忙撓撓嗎?不對,不是她想,而是對方熱情邀請她幫忙撓撓,這要是拒絕的話也很生硬啊。 雖然位置是有些敏感,但就是敏感的地方才容易癢嘛,這很合理。而且陳盛是她男朋友哎,碰一碰又有什么關系,林禹成又哪來的立場教訓她…… 想到這兒朱茗又意識到——也不是,林禹成其實也沒教訓她,他只是進來了,坐下了,甚至說話語氣什么的也都正常。 她之所以覺得不舒服,主要還是,她心里有鬼。 天知道朱茗是怎么穩下心神繼續去觀察陳盛的身體的,她反復告誡自己不要浪費這次機會,愿意在她面前脫成這樣讓她畫的肌rou男可不多,這要沒琢磨點東西出來都對不起陳盛在前面坐這么老半天。 于是她又繼續落筆,去雕琢那明顯已經凸起的顆粒。 陳盛冷眼盯了林禹成一會兒,到底是不想當著朱茗的面跟他吵,只故意刺他道:“真沒談妥???我們禹成哥現在怎么談幅畫下來都這么難了?” 林禹成聞言臉色也不好看,剛把手機一揣抬頭要回懟,卻聽朱茗先開口了:“怎么能這么說呢……畫就是很被珍視的東西啊,尤其是名家大作,注入的全是心血,得是很受信任的人才能拿下展出權呢?!?/br> 陳盛被噎了一下——原本是想讓林禹成不痛快,卻不小心踩到了朱茗的雷點。 他愣住幾秒,便聽林禹成笑道:“茗茗別上火,我這兄弟就這樣,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說什么,也不是故意沒禮貌的?!?/br> 好有技術含量的勸說,朱茗聽著想笑,但卻能感受到陳盛的怒火:“你能少解說兩句嗎?茗茗也是你叫的?以后叫弟妹?!?/br> “太拗口了,叫不慣?!?/br> “那你喊嫂子也行?!?/br> “茗茗你看他就這么沒大沒小?!?/br> 朱茗給他倆逗得直樂:“你們別這樣,我都畫不下去了?!?/br> 陳盛便掰回一局:“聽見沒,茗茗嫌你吵呢,趕緊回宿舍去。有什么事兒待會兒跟我說就行,我是她男朋友?!?/br> “你看,你還是把女朋友看作自己的所有物,你就沒有那種女性是獨立個體的意識?!绷钟沓烧f著又把手機掏出來,坐回了之前的模樣,“我是有藝術方面的事向茗茗請教,跟你說能有什么用——茗茗你安心畫,有什么需求隨時提,今天我就是來巴結你的?!?/br> * 結果就是為了快點畫完,使喚林禹成換了兩次水,拿了一次大白。 完事兒后三個人一道去盥洗室門口洗筆刷和調色盤。 朱茗還是很關心陳盛的:“怎么樣?一直那樣坐著很累吧?” 陳盛牽著她的手跟她笑嘻嘻:“要是累的話會有什么獎勵嗎?” “噦——”林禹成用難聽的聲音打斷他們,順帶把洗好的筆刷調色盤放進桶里,“不好意思,今天腸胃不太好?!?/br> “吃屎了是吧?”陳盛罵起他來也不嘴軟。 朱茗無暇聽他倆在這打嘴炮,她明顯更關心林禹成之前說的:“禹成哥,你是說你今天見到劉教授了嗎?” “對,我想展出她那幅《蛇女》來著,沒要到?!绷钟沓烧f著把她的小桶遞給她,“說是不想因為這一幅畫掩埋了其他作品。劉教授讓我過兩天去她的工作室看看,說到時可以給我一幅尚未展出的、比《蛇女》更好的畫?!?/br> 朱茗聽得兩眼放光:“比《蛇女》還好嗎?而且還沒展出過?我真的可以跟著一起去看嗎?” 這反應讓陳盛心情復雜,因為他花了那么多錢,帶朱茗游山玩水吃山珍海味,好像也沒見她這么興奮過。 林禹成倒覺得這是正常反應,對于搞藝術的人來說,劉教授也能算是偶像名人了,能去偶像的工作室看最新的畫作,誰能不激動呢:“是的,劉教授專門提醒我找女同學一起,不然我一個人上門挺尷尬的。我一想我也不認識什么別的女同學,也就是你了……” 陳盛聽得心煩:“約的哪天啊,那我也一起去?!?/br> “不太合適吧……”林禹成看起來有些為難,“本來劉教授只邀請我一個,為了避嫌才讓我找個女同學一道。這我要是帶個女同學又帶個男同學,拖家帶口的往人家工作室里一站像什么樣子?” 陳盛直接惱了:“林禹成你別太過分!我跟茗茗約會你次次跟來我說什么了嗎?怎么你倆的事我作為她男朋友想去你還拒絕上了?” “這……”林禹成一臉百口莫辯地看向朱茗。 而朱茗一到這種時候就能說會道起來:“阿盛你別跟禹成哥著急,這確實是這個道理。油畫工作室本來就是閑人免進的,而且劉老師是藝術大家嘛,別看平時慈眉善目的,要是踩到底線了直接把所有人轟出去都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我們去人家的地方做客,確實應該按人家的規矩來,貿然多帶一個人確實挺冒犯的……” 林禹成也微蹙著眉頭:“陳盛你還是沒明白,不是說你女朋友能去哪你就有權去哪的,茗茗有自己的事業,而不是你的附屬品?,F在茗茗明擺著是拿這當一次好機會——能觀摩作品,還能跟劉教授交流,這對她以后的發展是有幫助的。你呢?你拿這對標一次普通約會,覺得多你一個也沒事兒,還覺得我的拒絕不合理?!?/br> 他輕嘆一口氣:“你也知道我為了這個畫廊付出了多少,我也是為了我的生意,又不是……唉,我都不知道你在抵觸什么,實在不行茗茗介紹個別的女同學給我吧,愿意陪我一起去看畫就行?!?/br> 這話讓朱茗徹底著急起來:“阿盛你別這樣好嗎?能被邀請去劉教授的工作室真的特別不容易,我真的想去看看……” 雖然被林禹成氣個半死,但朱茗這樣子又讓陳盛柔和起來。 林禹成到底怎么回事兒呢?不知道。陳盛寧愿認為他是故意激他,想讓他對感情更認真些。 但不管怎么樣,陳盛至少知道朱茗對他是真心的——從前他那么混蛋,茗茗還是對他不離不棄;他心里諸多猜忌,茗茗卻直接把手機密碼設為他的生日;他多方撩撥試探,茗茗分明是愿意同他接吻,并進行更多肢體接觸的。 這怎么不算愛呢?甚至直到現在,朱茗還很尊重他這個男友的感受,明明是合理的想要學習和進步,卻這么煞費苦心地想要得到他的理解。 如果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還不同意……那確實也有點過了。 他只得松口道:“哎喲,該去去,我又沒說什么。純粹是我跟這孫子之間……” 陳盛說著抬頭看了林禹成一眼:“最近有點不和睦?!?/br> * 陳盛完全是確定了林禹成不對勁兒,現在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什么這樣。 他看上朱茗了嗎?有可能。但陳盛就是不信他會挖自己的墻角,死都不信。 所以從林禹成現在確實在整花活來倒推——既然他這不是在挖墻角,那他肯定就不是對朱茗動心了。 “看他太混蛋,想激他一激”這是個理由,當然也可能是真心想指出他和朱茗交往過程中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陳盛對女人隨意慣了,很多行為都是下意識,在畫室這種地方引誘朱茗和自己親密接觸可能確實不妥當,而且他也確實沒有林禹成所說的“獨立個體”的觀念。 即便他對朱茗的態度已經變了很多,但也僅限于“想見到她”“覺得她可愛”“不想她被搶走”。此前陳盛確實沒有意識到,朱茗對油畫非常認真,是真心想在這條賽道上不斷精進的。她不是誰的附庸,而是作為獨立的人在為自己的人生努力。 這方面林禹成確實比他強。陳盛承認,即便自己再聰明,都不可能主動地想到這些。 所以就是為了教育他嗎?之所以讓他覺得不適,讓他覺得林禹成手伸得太長,歸根究底還是他自己要改得太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