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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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刮起了風,外間燭影搖動,人面被映得昏黃,小丫鬟聽著從里間傳來的呼吸聲,自己也染上了困意,頭一點一點的。 但她不能睡,夫人晌午后興致高漲,獨自跑去花園游船,直到日頭西落,眾人才在湖心亭找到酣然入睡的她。午后的風帶著涼意,夫人回來后打了兩個噴嚏,雙頰也泛著紅暈,精神頭看著不大好,浮香給她煎了藥,喝下后她就沉沉睡去。 今夜值夜的是小丫鬟,浮香姐走前特地囑咐她,要她在半夜喊起夫人再喝一帖藥。 所以哪怕她困倦上頭,也不敢睡著,默默在心中掐著點計數。 小丫鬟守得辛苦,里間床鋪上的柳遲茵睡得也不安穩。 她身上還有程鄢留下的痕跡,不敢露出來,因此睡覺時也裹得嚴實。 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在夢中她回到了下午的那間竹屋,影影綽綽的水紅色床幔罩著兩個人。 程鄢拱在她胸口,又親又咬,她指甲細長抓得他背上一道道紅痕??藿新?、水聲、喘聲和男人壓低聲音的哄聲持續不斷。 她腳背繃直,全身沒有力氣,嗚咽著喊程鄢的名字。 濕黏的頭發粘在額角,男人湊過來親她,安撫她,柳遲茵眼神迷蒙把他推開,手卻撲了空碰到他堅實的臂膀處。 輕柔的玉手抵在男人硬邦邦的肌rou上,手下的臂膀線條流暢、緊致有力,竟不像是一個讀書人該有的結實,反而更像是程瞻這樣常年走商的人才該有的…… 等等、程瞻? 柳遲茵抬眼,壓在她身上聳動的身軀似有所感也停了一下,接著、那張臉在她眼中一寸寸逐漸清晰…… 眉眼、鬢角、高挺的鼻梁、常年繃著少有笑意的唇角,一張與程鄢相似,卻多了幾分睥睨和冷意的臉,果然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程瞻。 夢中的柳遲茵張口尖叫,驚叫聲還沒落下整個人已經從夢魘中驚醒,她心跳如擂,幾乎要撞破胸膛。漆黑的里間一片死寂,她幾乎分不出是在哪里。 冷汗濕透了里衣,發絲黏在頸側,全身的冷汗讓她打顫,她張了張口,卻半天發不出聲音。 柳遲茵用顫抖的手掌捂住胸口,努力穩住快要脫韁的心跳,幾口大氣喘過,意識才漸漸清明。 這時,她才發現不對勁,只要程瞻不在府內,主院每夜都會有丫鬟來為自己守夜,這么大動靜,外間的丫鬟不可能聽不到。 怎么半晌也沒人進來? 里間漆黑,一盞燈也沒有點,夜色里她什么也看不見,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夢還是因為屋外的風聲,她心中升起幾分說不清的緊張。 柳遲茵咽了口口水,壯著膽子喊:“蘭兒?” 外間沒有人回答她,過了會,床頭忽然傳來一聲極低的輕笑。 “呵…” 柳遲茵下一秒,真切地尖叫出了聲。 那人沒成想把她嚇壞了,手臂過來強硬地把她圈在懷中,粗糲的手掌堵住她的尖叫:“別怕,是我?!?/br> 是程瞻。 他又說:“我怕驚擾你睡覺,才沒點燈,怎么了?做噩夢了?” 柳遲茵整個人都在發著抖,程瞻抱著她,手掌壓在她的腰上,手掌下面隔著布料,布料之下是程鄢留下的吻痕。 程瞻的懷抱很溫柔,安撫她的動作也很輕。柳遲茵卻驚魂未定,止不住發著顫,她甚至沒問程瞻怎么會回府,只是一味地揪著他的衣襟,手心的汗都把他的衣襟沁濕了。 屋外的丫鬟聽見動靜總算進來,手里還捧著一盞燈。 暗黃的光源接近,柳遲茵回復了半分理智,厲聲阻止:“別進來!別點燈!”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知是走是留。 程瞻抱著受驚的妻子,揚聲:“就放在外面,都出去?!?/br> 燈被留在外間,里面雖然還是黑漆漆一片,卻能分辨出人的幾分輪廓。柳遲茵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整個人又驚又怕,睫毛上還掛著淚,沒有燈光,程瞻看不出她的異樣,她強裝鎮定問:“你怎么回來了?” 程瞻輕拍她背的手掌頓了頓,又淺淺嘆了口氣:“我才走沒一天,你就生了病,我怎么放心得下呢?” 她渾身的冷汗干了,丫鬟們出來時沒關嚴門,微風一吹,四肢都是冷的。 程瞻摸著她冰涼的腳,把她整個人抱在膝蓋上。他人高馬大的,懷抱也足夠寬闊,柳遲茵縮在他懷里,小小一只,只能抱著他的腰依偎在他懷里不敢亂動。 大手滑過她的脊骨,程瞻說:“怎么這么不乖?都要立秋了,還敢在湖心亭小憩,怪不得會生病?!?/br> 言辭之中,像是一位長輩在管教被溺愛的女兒。 柳遲茵蹭蹭他的胸膛,垂下眼簾:”??茵茵知道錯了?!?/br> 她認錯,程瞻卻不滿意,繼續追問:“剛才又做了什么噩夢?夢見了什么?嚇成這樣?” 他一提起,柳遲茵的呼吸就急促起來,她仍然掩飾著:“不是什么好夢,我也記不清了?!?/br> 身上被程鄢親過的地方在發著燙,柳遲茵疑神疑鬼,總覺得程瞻像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折返回來抓jian,又在深夜悄無聲息坐到床頭嚇自己。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以程瞻的為人,一旦知道,不應該直接把自己浸豬籠嗎,何必這樣彎彎繞繞呢。 柳遲茵心中惶恐不安,又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 惶恐之余,她又慶幸,好在程瞻看不到她的神情。兩個人隔著黑夜,只能憑借語氣來判斷對方的情緒。 程瞻的語氣溫柔至極:“不想說就不說了,不要怕,今夜我來守著你好不好?” 柳遲茵勉強笑了一下:“好,辛苦夫君來?!?/br> 程瞻換了個姿勢,抱著她躺了下來,她整個人依然在他的懷抱里,后背上的大手有一下沒一下輕拍她的后背。情緒大起大落之下,柳遲茵真的累了,緊張感慢慢褪去,竟然又升起了困意。 … 天將亮時,程瞻還撐著頭盯著身旁的妻子,她面容恬靜,睡姿良好,完全看不出昨夜夜半夢魘又驚醒。 半年來,她胖了一點,臉上圓潤泛著健康的紅色。仍然稚嫩,仍然可愛。 他欣賞了一會妻子的睡顏,又小心翼翼把她從懷中移到枕頭上,起身時也唯恐驚擾到她。 外面刮了一夜風,院落中落了一地葉子,仆人起得很早,在做灑掃。 程瞻抬頭看了看泛白的天際,揉捏著自己被妻子枕了一夜泛著酸痛的手臂,心情大好。 浮香過來,一臉猶豫:“主君,昨夜子時,夫人沒有喝藥,今早該不該讓大夫過來??” 程瞻抬手打斷了她,笑道:“不用,沒生病喝什么藥?!?/br> 沒生???浮香納悶,昨日傍晚夫人回來的時候,全身酸痛,雙頰泛紅,連聲音都沙啞得厲害,怎么會沒生病呢。 再看程瞻,他卻不解釋。 浮香帶著一肚子疑惑去了廚房,不喝藥也行,夫人身子骨不適,總得吃些好克化的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