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件解決前蘇羽薇就決定暫時不接收病患，視頻號也發了停更消息，算是徹底閑了下來，不過沉岐交給她一個任務，那就是搗藥。

    巢xue里的各種植物都是他上千年來從各地搜集來的，不少都是只在傳說中能見到的種類，里面一棵返魂樹因為需要被沉岐砍掉了大半枝葉，而后續也需要源源不斷地取用樹干內的汁水，所以得調配藥水灌溉根部讓它保持活力。

    蘇羽薇挺樂意做這份工作的，錢錦云是好說話的人，除了關注股市和照顧小寶珠外，也會幫她擇藥草，張靈樞晚上保護她，白天還得出門去謝宥安那準備解卦事宜。

    “蘇醫生，你腕上的手鐲……”

    昨晚她將五蝠玉鐲刻上符文并成功開光了，冰羊脂玉材質的手鐲上還打了一個長形的翡翠扣飾，只要轉動扣飾將其調整到固定的位置，兩方符文重合，就能使用出靈氣旋自保。

    擇藥草時，錢錦云看見蘇羽薇袖口下露出的鐲子，瞬間就被那上好的玉料給吸引住了。

    “怪不得蘇醫生不需要我代購，原來自己有料子這么好的玉，看樣子，還像是古物呢?！?/br>
    “嗯，是我家傳下來的古董?！?/br>
    蘇羽薇面不改色地撒謊，大方地將袖子擼起來展示給錢錦云看：“話說我還沒試驗過錢先生的術法，待會想試一試，希望錢先生能多指點一些?！?/br>
    “好說好說?！?/br>
    錢錦云忙不迭點頭，將早上去城郊市場采買的黃精一擼到底，葉子和根部分開放置，莖桿丟掉。

    “蘇醫生擇那么多藥草干嘛呢？”

    “幫寵物治病時我會用一些自制的藥膏，現在不接診了，趁著這幾天空閑就多準備一些?！?/br>
    “那蘇醫生真是多才多藝，連自己制藥都會，要是蘇醫生把業務擴展到水族領域，我都想請蘇醫生給家里的魚看看呢?！?/br>
    蘇羽薇客氣地沖錢錦云笑笑，然后低頭計算著藥材的量，今天如果兩人一起忙活，搗出的藥汁估計能調出一周用的藥水了。

    得知活死人體內不明血液的來源可能出自上古神祇后，再結合自身對于血液氣息的莫名熟悉感，沉岐推斷這個神祇大概率就是當年鎮守在昆侖山的山神。

    目標范圍可以說縮得極小了。

    昨晚，叁人談話結束后，沉岐即刻動身去拜訪一個還算熟悉的大妖，打探過往的一些舊事，而沉麟留在沉宅里，負責燒火把返魂樹砍下來的枝葉燒成綿白細膩的雪灰。

    燒火燒的是需要消耗靈氣的真火，對此他還拿自己剛剛恢復的身體說事，抗議了一番，要求蘇羽薇主動親他一下充充電。

    她無奈，只能親一下，奈何反手就被沉麟抱起啃了十多分鐘。

    當時沉岐就站在一旁，沒什么表情，盯他倆盯了好一會，把她盯得羞恥到不行。

    她也不想當著沉岐的面和沉麟那么親昵的，奈何沉麟無理取鬧起來自己毫無辦法，反抗的力氣也遠遠不夠看。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沉麟一邊親她，還一邊得意地沖著沉岐挑眉，是對他大哥方才灌酒行為赤裸裸的報復。

    沉岐默默看著，身上的信息素紊亂了一瞬，但又被他很好地控制住了。

    “我先去了，你們做好自己份內的事?！?/br>
    留下這一句，沉岐趁著夜色，掐著神行決向目的地趕去。

    ***

    太湖是國內第叁大淡水湖，但因位處經濟發達的江南地區，周邊高度的城市化使得太湖只有叁成左右的原生湖岸未被人類過度干預。

    這樣被城市圍繞，人口繁盛的太湖，誰也不會想到湖內會有一只活了數千年的大妖。

    沉岐花了八個多小時，一刻不停地趕到這里，就著湖岸蘆葦的掩護化為蛇形。

    太湖面積雖然大，但最深處卻只有不足五米深度，容納不了太大的生物，他只能將自己的本體控制在叁米左右潛入水中，一邊游，一邊盡量擴張自己的黑氣探查湖底。

    大妖是一只斑鱉，攻擊力算不上多強悍，但勝在皮糙rou厚，且長壽能活，在湖底一覺動輒能睡上十年八載，每次都能讓那些想趁著她換氣逮妖的修道者竹籃打水。

    鱉睡覺時喜歡閉氣，像這種成妖的鱉睡著時，更是完全感受不到生息，即使有修道者想潛入水中抓她，只要氣一閉，身體一沉，躺在湖底像塊石頭，誰也別想找到。

    沉岐的黑氣已經以身體為圓心纏繞成數十米寬的巨網，隨著他的游動細致地探索整個湖底。

    搜索了大約兩個小時后，終于在一處湖底長滿水草的淤泥下面，探到了一塊堅硬如鐵的鱉殼。

    沉岐黑氣化成的觸手用了些力道，叁下又叁下，連續不停地敲了大概一刻鐘，斑鱉才緩慢地睜開眼。

    她似乎沒什么起床氣，抖了抖殼上的淤泥，慢吞吞地伸長脖子，慢吞吞地將鼻尖探到水面上換氣，再慢吞吞地將腦袋縮回來，看著沉岐，良久，才問：“你是誰？”

    “前輩，我是黑蛇?！?/br>
    斑鱉又盯了他半晌。

    “黑蛇是誰？”

    “兩千年前，邛海?，一千六百年前，洞庭湖，九百年前，滇池，叁百年前，鄱陽湖，我們見過?！?/br>
    “哦，是你?！?/br>
    斑鱉終于在腦海中找到對應的時間點，將里面的大黑蛇和面前的小黑蛇對上號。

    她活得太久了，記憶太多，搜尋起來很費腦子。

    “你找我？”

    “對，來向前輩打聽兩千年前昆侖山的舊事?！?/br>
    說完，沉岐又擔心斑鱉找不到記憶的時間點，又補充道：“就是前輩在邛海生活的那段時間，附近山脈發生的往事?！?/br>
    斑鱉想了想，剛剛睡醒的大腦像生銹的齒輪，時不時還會卡頓一番：“啊，邛海啊……那時我還很年輕，經常上岸玩呢?！?/br>
    “是的，前輩，當時前輩還是一只正值壯年的大妖?！?/br>
    沉岐繼續提醒道。

    “我現在剛剛睡醒，肚子有點餓了，動腦子很費體力……”

    “噗嗤——”

    一縷黑氣閃電般朝湖底另一個方向刺去，突破水流的聲音格外響亮，黑氣收回時，帶上了一條大草魚。

    斑鱉身體很大，嘴也大，小臂長的大魚哧溜一口就直接咽了下去。

    “大概兩千六百還是七百年前來著，我邛海住了一段時間，上峰所在的山脈好像被山神污染了，死了很多動物，好在我呆的邛海和那片山脈是不同的流域……”

    斑鱉記憶整理起來很慢，基本上是想起什么說什么，沉岐在一邊耐心地聽，還時不時用黑氣把附近的魚抓來，方便她邊吃邊聊。

    聊到最后，  鱉吃得都飯困打哈切了，見沉岐要走，還有些戀戀不舍：“下次要是還想聽故事，可以再來找我?！?/br>
    “好的，前輩，這次打擾了?！?/br>
    ***

    深夜，蘇羽薇照舊爬進柜子里的通道進入了巢xue。

    那顆返魂樹現下看著有些光禿禿的，樹皮被剝掉了一小塊，上面引流的小漏洞將慢慢滲出的樹汁以極緩慢的速度匯集在樹下的金器中，現在來看，只滴滿了叁分之一。

    樹汁看起來十分清澈透亮，要不是水珠滴下泛起的漣漪，蘇羽薇甚至都以為金器是空的，完全看不出來水存在的痕跡。

    巢xue里空空蕩蕩，沉岐還沒回來，摸了摸懷里的小黑蛇，她直接從巢xue前往沉宅，去看院子里燒火的沉麟。

    返魂樹的枝葉需要先將里面的樹汁提取出來，烘干后，用猛火燒兩小時將枝葉與木制的枝干燒成紅炭火的模樣，隨即將整個爐子密封，讓里面的炭火在缺氧的環境下悶燒，等待完全燃燒冷卻后，就能得到綿白細膩的雪灰。

    見到蘇羽薇過來，蹲在爐子前的沉麟趕緊站起來，將手中的金鉑鉑獻寶似的遞了出去。

    “jiejie，你看，還剩最后一批木材，馬上就燒好了?！?/br>
    金鉑鉑中裝著的雪白粉末，不說是木灰的話，估計會被誤認為是加了漂白劑的面粉。

    “沉麟。今天辛苦了?！?/br>
    蘇羽薇提了提手中的袋子，里面的七個塑料盒里，都裝滿了她今天搗出來的濃縮藥汁：“我的藥汁了搗出來了，待會就能架鍋調藥水了吧？”

    “我來吧，jiejie，調藥水是體力活?！?/br>
    沉麟動作麻利地將大鍋架上爐子，他這回沒用靈氣燒真火，而是點燃早已準備好的槐木，掐了個決，再彈了一些藥粉進去，霎時間，藍綠色的火焰便竄了起來。

    “嗯，我看看……藥汁一份，雞血藤粉末，一錢，新鮮的蛇床子，等到火候叁成時再加入……”

    蘇羽薇看著沉岐留下的單子，指揮沉麟往鍋里下藥材，時不時還需要連續攪拌，要是爐子里的槐木柴火小了，她也會順手將新的粗柴添進去。

    那一大鍋的藥水就這么由綠轉青，由青變藍，最后顏色越來越淡，在她加入最后一劑迷谷花花粉后，那藥水瞬間變得清亮起來，還散發出熒熒的光，本來放了很多奇奇怪怪藥材的鍋里，居然一絲雜質和渣滓也無。

    “這樣就能用了嗎？”

    “能用了，明天早上我會給返魂樹澆灌上去?！?/br>
    沉麟擦擦不存在的汗，蘇羽薇會意，馬上踮起腳，讓他俯下身給他整理了頭發和衣領：“沉麟，今天真能干，有獎勵哦?！?/br>
    一聽到獎勵，他頓時起勁了。

    “jiejie，什么獎勵？”

    蘇羽薇脫下了大衣外套。

    沉麟眼睛亮了。

    蘇羽薇將外套鋪在院子的地面上。

    沉麟喉結滾動了一下。

    難道jiejie想在這里……

    在沉麟期待夾雜著興奮，且越來越亮的眼神中，蘇羽薇轉過身，笑吟吟地從袋子里又掏出了一個……飯盒。

    “看，這是我晚上做的牛rou海苔餅干?！?/br>
    知道沉麟愛吃rou，她空閑時會鉆研一些咸口的，有rou味的小點心，雖然聽起來有點黑暗，但實際上味道卻是不錯的。

    “啊，是，是餅干啊……”

    沉麟雖然笑著，但難掩失望。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喜歡嗎？”

    “沒有，沒有?！?/br>
    “那坐下來，我們一邊看月亮一邊等沉岐回來吧?！?/br>
    蘇羽薇指了指月亮，今天恰巧是農歷的十五號，雖然不如中秋，但看起來已經很圓滿了。

    沉宅在山里，環境清幽，樹影綽綽，遠離城鎮燈火。

    今天也是個無云的天氣，除了圓圓的月亮還能看見密集的星點與閃亮的恒星。

    沉麟身上暖和，一點都不冷，她整個人都靠在沉麟身上，一邊吃餅干，一邊看著星空等待沉岐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