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祁青宴遲疑道:“太子殿下可是要徹查的.....” 祁國公眼皮一跳:“徹查?有郡主口供,是匪!” 值此關鍵時候,要是踢爆蜀地大族買兇殺人.....哪怕只是讓人把徐律之死跟正在進行的土地清丈聯系起來都不行! 況且又牽連進了明珠郡主,仁壽宮如何肯干休!就是太子府,會如何,都難說呀.....這不是白白把這兩股力量推到改革派那一邊去了! 他瞇了瞇老眼,再次道:“只能是匪?!?/br> 第69章 一場大雨后蔚藍的天空,皇宮,永壽宮 一片肅靜。 緊閉的房門處,祁皇后信任的大太監守著。門內,也是一樣安靜,鄭嬤嬤緊張地立著。上首鑲寶榻上,祁皇后冷著臉沉默著。 偌大房間內,亮得能映出人影子的青石上,蕭淮跪著。 從蕭淮進來,祁皇后就說了兩個字“跪下”,蕭淮也并無分辨,直接跪下。母子兩人便如此一坐一跪,相持至今。 鄭嬤嬤努力笑著,想說句什么打破母子之間這場僵持,卻聽到身旁皇后開口了,她頓時閉緊嘴巴。 祁皇后向前微微探身,詢問一樣道:“你昨兒夜里,親自去了?” 蕭淮垂著頭,這時回道:“母后都知道,何必再問?!?/br> “砰”一聲—— 碎瓷亂濺。 一旁鄭嬤嬤上前要保住祁皇后胳膊,已經晚了。一個茶碗已經被祁皇后狠狠砸了出去,差點就砸到蕭淮身上,好在還是偏了一分,狠狠砸碎在青石地面上。 力道之狠,把保養得玉一樣的青石都砸出一個白痕。 鄭嬤嬤繃緊面龐,一時間不敢說話,看著跪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太子殿下。 祁皇后已經站起身,來到了兒子面前,怒道:“誰讓你去的!誰許你去的!儲君之貴,不立于圍墻,先生的話都白教了!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蕭淮:“兒子明白?!?/br> “明白?”祁皇后更怒了,盯著兒子道:“明白就說出來!” 蕭淮抬了頭,一雙酷似祁皇后的桃花眼輕輕一抬,鄭嬤嬤眼皮一跳,果然就聽到他們殿下輕聲道: “兒臣乃是國儲,她將會是兒子的太子妃?!?/br> 一語落,偌大房間靜得嚇人。 鄭嬤嬤一張臉都白了。 祁皇后一瞬間面龐幾乎猙獰,盯著蕭淮,慢慢道:“你說,她是什么?” 鄭嬤嬤緊張得看著蕭淮,老眼里都是惶恐:可不敢這么說!可不敢! 蕭淮低了眼尾,淡淡道:“母后都聽到了,何必再問?!?/br> 再次,落針可聞的死寂。 祁皇后一張保養得宜的臉慢慢靠近兒子耳邊,慢慢道:“想清楚再回母后的話。孩子,你得相信,就是有那個老東西在,母后——想讓一個人死,也有的是法子?!?/br> 安靜的房間,只有透窗而入的陽光輕輕跳動,落在蕭淮跪地的袍角上。 鄭嬤嬤整個人都屏息,一動不敢動,緊張望著這天下最尊貴的母子兩人。 就聽蕭淮嗤地笑了一聲,似玩笑一樣道:“那樣,兒子就陪她死唄?!?/br> 跳動的光線好似驟然都僵住了,死寂一片。 祁皇后一雙醞釀著爆發的桃花目死死盯著兒子,一字一句道:“你說什么,母后沒聽清,再說一遍?!?/br> 是極致平靜的聲音。 蕭淮抬起同樣的眼睛看向他的母后。 寂靜的房中,母子二人視線相對。 鄭嬤嬤呼吸都停了。 蕭淮再次噗嗤一笑:“兒子開個玩笑,母后還當真了?!?/br> 祁皇后慢慢道:“你最好是玩笑?!?/br> 蕭淮認真點頭:“當然是玩笑話,不是母后先說玩笑話的嘛?!?/br> 母子二人再次視線相對。 無人說話。 這時外頭公公的聲音傳進來,打破了這種讓鄭嬤嬤心慌的安靜: “陛下使人來問,太子殿下怎的還不過去!” 乾清宮來人,讓室內氣氛一松。 祁皇后直起身子,沒再看蕭淮:“去吧,你父皇等著你呢?!?/br> 蕭淮恭恭敬敬給上首的母后磕頭,起身,恭恭敬敬退出房中。臨出門前想起什么還不忘向鄭嬤嬤道:“母后昨兒沒睡好,眼下都青了,嬤嬤讓人上安神湯,讓母后白日補眠——” 祁皇后驟然轉身,喝道:“不用你在這兒蝎蝎蜇蜇,給我滾出去!” 蕭淮立刻道:“遵命,兒子這就滾,明兒再給母后請安!” “滾!” * 乾清宮書房中 正昌帝垂眸看著眼前的折子,撩起眼皮看向對面的太子,“昨兒夜里,你親自帶親衛過去了?” 蕭淮沒吭聲,只點了點頭。 正昌帝看了兒子好一會兒,才慢慢道:“郡主是你表妹,打小跟在你身邊,你關心也是該當的。只是你貴為儲君,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該沖動,把自己置身險地?!?/br> 蕭淮抬了頭,緩聲道:“父皇,兒子擔心?!?/br> 正昌帝看著兒子那雙毫無掩飾的桃花眼,好些要說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來了。他想起了賜婚那日,兒子連夜縱馬從京外趕來,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一雙擺弄琴棋的手已磨出了血泡,一雙兩夜沒合過的眼睛哪里還有往日樣子。 他只喊了一聲“父皇”,在這乾清宮書房跪了一天。 正昌帝看著兒子,聲音依然淡淡的,“不該你擔心的事,以后就少擔心?!?/br> 蕭淮一滯,沒說話。 正昌帝慢慢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怎么都走不到一起?!?/br> 這一刻窗外陽光正好,正昌帝想到了他那位一曲劍舞驚破晨光的發妻。 蕭淮近乎保證一樣道:“兒子會讓她跟兒子站在同一條道上?!?/br> 正昌帝嘴唇動了動,聲音越發淡了,“你做不到的?!?/br> “我不信!”蕭淮幾乎忘了規矩,脫口而出。 正昌帝看著兒子,目光平靜,又悲憫。 末了,他只淡淡道:“查案是三法司的事兒,你就不要插手了?!?/br> 蕭淮再次一滯,看向正昌帝,慢慢道:“難道是外祖.....” “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緊。趙黨這一段日子已夠順風順水的了?!闭f到這里正昌帝探身盯著兒子,“絕不能讓他們拿這個案子做文章,攀扯祁國公府?!?/br> 正昌帝咳了兩聲,慢慢靠坐回去,給整件事下了定論:“朕以為,就是匪?!?/br> 蕭淮默然。半晌道:“他們怎么斗都行,不該牽扯無辜——” 正昌帝噗嗤笑了,淡淡的嘲諷,看著兒子:“無辜?” 笑得他單薄的胸口起伏。 蕭淮沉著臉,給自己親爹遞茶。 終于平復的正昌帝端著茶碗,對兒子道:“記住父皇的話,不夠狠,就什么都得不到?!彼麛R下茶碗,“天下事都如此,也包括對——,無辜的人?!?/br> 說到“無辜”,正昌帝又想笑了。當年他也是蕭淮這個年齡吧,在他的父王面前,就是這樣躲躲藏藏地辯解,“她是無辜的”..... 多好笑??!笑得正昌帝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擺手:“退下吧,有工夫就多想想正事?!?/br> 蕭淮原地頓了頓,慢慢躬身,一禮,離開。 正昌帝透過敞開的窗子,望著兒子離開的背影,輕聲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娶了.....也沒用.....” “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你死我活,而已?!?/br> * 蕭淮一出乾清宮,就看到了永壽宮的大太監,攔住了他正要轉道的腳步,顫聲回皇后病了。 看著對著自己又是著急又是跪的大太監,蕭淮冷笑了一聲,對他道:“最好真的是母后病了,不然就該是你病了?!?/br> 于此同時,月下也已進宮了。 還沒到仁壽宮,先遇到擋道的蕭珍。 月下急著見到外祖母,張嘴就是:“好狗不擋道?!?/br> 一句話成功讓本就心里頭不舒服的蕭珍立即炸了?!澳氵€有臉到處亂跑,你這個害人精!誰挨上你,誰倒霉!” “那你是欠倒霉,往我跟前湊?!?/br> 蕭珍心口一堵,更尖刻了:“我哪句話說的不對了!宋大人娶了你呀,如今不就倒了大霉了!最好的朋友死了不說,自己都差點瞎了一只眼!要不是因為你,宋——” 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的話,被蕭珍狠狠咽住。 可月下已經覺察到不對了,聯系前生種種,她突然收住了著急離開的步子。目光在蕭珍此時怒氣勃發的臉上逡巡。 她一直以為蕭珍是因為自己才針對宋晉和宋婉??汕吧?,她都跟宋晉和離了,蕭珍還是逮著機會就針對宋晉兄妹。一直到蕭珍出嫁、和離、再出嫁、再和離,唯一沒變的就是針對宋晉兄妹。 月下慢慢道:“要不是為了護著我,宋大人肯定不會受傷,更不可能連自己的眼都差點傷到.....只是,這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為什么氣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