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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日子邁入倒數,沒有時間讓她感慨時光流逝,羅沛榆只能努力把握在島上的每一天。她常和階凱杰到溪里抓魚,除去颱風侵襲溪水暴漲的時期,島上的溪流總是清澈見底,她喜歡坐在溪邊將腳泡進河里,看魚群在水中嬉戲,也看溪邊鳥兒虎視眈眈的眼睛。 偶爾階凱杰忙了整天仍抓不到魚,她便拿出早餐吃的麵包、剝成碎屑丟進河里,魚群眨眼間聚在一起,她會看準時機用魚網將魚撈起,而后朝階凱杰挑眉,笑里帶了點挑釁。 階凱杰總會埋怨的說她作弊,趁她不備用掌心撈起溪水潑她,她不甘示弱,作勢拿起他們帶到溪邊的水桶,階凱杰便會舉起雙手投降。他們笑著、鬧著,常常捕魚捕到一半打起水仗,而后雙雙摔進溪里,全身溼透的上岸回家。 偶爾她會到林姨家陪小衙玩,她特地帶了新的玻璃罐,牽著小衙到海邊撿貝殼和沙子,製作新的海沙玻璃瓶。完成的那一刻,小衙笑得比誰都開心,望著那笑容,羅沛榆忍不住跟著揚起唇角,明白對小衙而言,第一次做海沙玻璃瓶卻不小心摔碎的陰影已然成為過去。 趙奶奶家則是島上最熱鬧的,在趙奶奶情況好轉后,島上的爺爺奶奶們總喜歡到她家聊天。每每她抽空到趙奶奶家拜訪,都會看見一群老人家搬過藤椅坐在前院,七嘴八舌聊著是非,趙奶奶總會裝作無奈地趕他們離開,卻又不斷從家中拿出荔枝酒、荔枝醋招待他們。 離開趙奶奶家時,她總會忍不住在遠處看著那院子里的燈火通明,她知道鬱期總是反反覆覆的,也明白或許未來有一天,趙奶奶又會再次閉緊家門不愿見人??墒恰羞@些人在,她知道趙奶奶肯定可以安然挺過每一次關卡。 見到縫隙里透出的光,離希望就不遠了。 一天她待到夜晚才起身告辭,站在街角望著趙奶奶家,感到欣慰的同時涌起一股悲傷,她知道和剛穿越過來時相比,她放下了許多、看開了許多,只是她也知道,回到原本的世界后,即使藉著這座島給予的能量過上一段還不錯的日子,鬱期依舊會在某一個平凡的早晨降臨。 但她要離開了,她會離開這群總是帶給她溫暖的人,她不確定下一次鬱期來臨時,她能不能在沒有這群人陪伴的情況下安然挺過。 「在想什么?」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她錯愕地回頭,果然看見階凱杰就站在她身旁。 「你怎么會跑來這里?」 階凱杰聽著靜靜望了她一會,才輕聲開口:「今天是你在這座島上的最后一次滿月了?!?/br> 羅沛榆愣在原地,腦海中想起昨晚夢里的倒數數字,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她能待在這座島上的日子只剩下兩個月。 只是……她抬頭看向天空,今天是滿月的日子,然而上頭烏云密布,從一早醒來便是陰天,別說是滿月了,她連一處無云的天空都沒能看見:「今天……應該看不到月亮了吧?」 「嗯?!顾p聲應著,「我剛剛去海邊看過了,云太厚,不可能看到月亮了?!?/br> 「不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br> 說著,他轉身往一旁的山路走,不忘遞給她一個手電筒。如今是島上的冬季,夜里晚風吹在身上,冷得她直發抖,還好走沒多久后身體熱了起來,身上的寒意也漸漸散去。 走了許久,他們來到一處木棧平臺,平臺四周是一片空地,眼前視野開闊,放眼望去便是整座島的風景,然而夜里一片漆黑,她其實只能看見山腳下寥寥無幾的燈火,覺得有些冷清。 奇特的是平臺上高高掛起一個大型鐘鈴,旁邊有個大型槌子,階凱杰將它拿起,向她解釋:「這是這座島上最靈驗的鐘鈴,只要朝它敲十二下、每敲一下許一個愿望,就能得到它的庇佑和祝福?!?/br> 說著,他將手上的槌子交給她,羅沛榆望著那槌子一會,卻覺得自己一個人敲鐘太過無趣,將槌子再次塞回他手里:「我一個人敲太無聊了,你敲十一下,最后一下我來敲?!?/br> 階凱杰揚起無奈的淺笑,聳了聳肩,舉起槌子便往鐘鈴敲去,一下、兩下、三下,嘴里不忘喃喃唸著:「健康、幸福、喜悅、存在的痕跡……」 羅沛榆在一旁聽著有些鼻酸,她知道那是階凱杰想給她的祝福,那些她曾經掙扎著、執著著卻難以望見的一切,階凱杰都為她許了愿。 沒一會,他敲完十一下鐘,將槌子交回她手上。羅沛榆望著眼前的大鐘鈴,原先紊亂的腦海里緩緩浮出一個詞,光是想著便足以讓她落淚。 她舉起鐘槌、用盡最大的力氣往鐘鈴敲下,鐘鈴發出的聲音又大又響,可是沒能蓋住她祈求祝福的聲音:「重逢?!?/br> 話音剛落,她望進階凱杰眼里:「我想要的最后一個祝福,是重逢?!?/br> 這座島的風景、這座島的圓月、趙奶奶、潘奶奶、牛伯伯、林姨……還有階凱杰。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再次遇見這座島的一切。 而從今往后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離那天更近一點。 階凱杰定定的望著她,而后揚起淺笑,輕聲開口:「一定會的?!?/br> 「等你再次看到我,一定要跟我分享你遇到的一切喔!例如說遇到什么魔鬼老闆、在街頭看到什么漂亮的風景……??!還要唱喜歡的歌給我聽!」 他越說越起勁,可是羅沛榆心底知道,他其實只是想趕走這份即將離別的孤寂。 也是,還有兩個月,現在就要離情依依未免也太早了。 「不過搞不好你還沒告訴我,我就已經先知道了,畢竟我們是soulmate……」他說著忽然一頓,錯愕地望向她,而后慌亂的擺擺手,「抱、抱歉,我越線了,我……」 他沒有說「我說錯了」,而是「我越線了」。 羅沛榆靜靜望著他許久,階凱杰忐忑的眼神左飄又飄,直到一陣風將她的長發吹起,她才揚起淺笑:「沒關係,我也是這樣想的?!?/br> 「什……」階凱杰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整個人愣在原地,這大概是她來到這座島以來第一次看他這樣,「不是,我……」 「你知道嗎?比起愛人、比起至交,我覺得soulmate是最珍貴、最可遇不可求的一種人,愛人可以有很多個,可是在所有遇見的愛人里,只會出現一個靈魂伴侶?!拐f著,她走向一旁的木製欄桿,看著底下萬家燈火,「有的人一輩子都遇不到一個這樣的人,可是我覺得我算是幸運的,至少這座島讓我發現我想像中的soulmate真的存在,雖然是在平行時空里,但至少我們真的相遇過?!?/br> 「可是把我視為soulmate,不痛苦嗎?」他走到她旁邊,「你知道的,我們總有一天會分開,把一個只能相處一年的人放在這樣的地位,以后想起時不會覺得孤獨嗎?」 「可是你也把我放在了同樣的位子,不是嗎?」一句話讓他語塞,羅沛榆再認真不過的轉頭看向他,「你知道對我而言,soulmate代表什么嗎?」 「我知道不久之后我們會分離,我一定會很難過吧,也或許結局不是好的、或許會因此感到失望,可是如果那個人是你,那就沒有關係?!?/br> 他聽著揚起淺笑,悄悄的、悄悄的牽起她的手,而她難得的沒有彆扭松開。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站著,光是寂靜就足以讓他們安心。羅沛榆靜靜望著一片漆黑的海,她錯過了在這座島上的最后一次滿月,可是她知道沒有關係。 她看遍世間圓缺,而她終于遇見一個能讓她原諒世界所有破碎的人,她終于找到一處安放之所,即使一片黑暗也無法使她恐懼。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熱度,她知道,她的月亮始終在她身邊,所以即使世界一片漆黑,也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