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論是情人,還是朋友,裴煥生都很難留住他們。甚至是師父。好在裴煥生也沒有要留住誰的想法,他看得開,仿佛也認定了自己是孤寂飄零的命。 平又順著他的目光看著外面的天氣,彎著嘴角笑了一下:“的確是好天氣?!?/br> 直到如今放晴,裴煥生才覺得春光正好。只是他也有點可惜,不知道祝升離開時,是否看到這樣好的春色。 他和時夜再一次去看北邊的地,上次來時陰雨連綿,路不太好走。今日雖然放晴了,但也全是泥濘。他看了一下水土流失的情況,他規劃了一下,過些日子天氣依然很好的話,等路好走了,就把這些樹全部伐了,再平整土地。過段時間,就去挑桃樹。 午后天色有些陰暗了,但也沒有要下雨的樣子。清明在即,他去了來香園,查看各地茶葉的情況,定了新茶的價格,留了幾批在自己手里,打算送人。 金喜來到來香園時,就看到裴煥生在幫著分揀茶葉。聽時夜說他一早就去了北邊看地,計劃過幾日砍樹。金喜不由得想,好像祝升的離去,對裴煥生的影響實在不大。就像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各自好聚好散,似乎這段情誼不曾存在過。金喜這么想著,也就放下心來。不過可惜了祝升,還想著要回來。 就算是這樣,金喜也覺得兩人不太有什么可能了。于是也就沒跟裴煥生說祝升還會回來的話,興許那時候裴郎君貴人多忘事,又把祝升給忘了呢。興許祝升壓根不會回來,只是隨口說的戲言呢。 金喜走到裴煥生身邊,陪著他挑挑揀揀,但基本上是一把抓,胡亂放,差點被裴煥生一腳踢出去。 “來我這添亂是吧?!迸釤ㄉχ容p輕踢了他一腳,“君山銀針和大紅袍倒是揀好了一些,給你jiejie和汪老板送去?!?/br> 金迎還沒過門,裴煥生在這里不好稱汪鴻之叫“姐夫”,也怕惹金喜不高興。 金喜聽了點點頭,說:“他倆的婚事定了,四月十九大婚。真是便宜汪鴻之了?!?/br> 聽他這么說話,裴煥生都能察覺到他在咬牙切齒。他忍俊不禁,將手里最后一點茶挑揀完,拍了拍手,和金喜從后門出去,再走幾步,就到了他的草屋。 “那我得想想準備什么好東西送上了?!?/br> “他們兩個生意人,你送些金銀財寶,他倆肯定樂呵樂呵?!苯鹣查_玩笑道,他們這些人雖然俗氣,但是真的要是送銀子,反而像是在看不起人。 裴煥生連連搖搖頭,才不會將金喜的話當真。 金喜說:“上次你送給汪鴻之他娘的鐲子,聽聞夫人很喜歡啊?!?/br> “是嗎?!迸釤ㄉ肓讼?,還是搖了搖頭,“金娘子大婚,倒不能也送一只鐲子吧?!彼p輕笑了笑,落座后開始煮茶,“你呀——就別給我提這些有的沒的了,真沒一句可靠的話?!?/br> 金喜吐了吐舌頭:“哪有。我也犯愁送什么好呢?!?/br> 裴煥生取出一盒茶葉,他看了眼,發現并不是他常喝的龍井。這茶葉子曲卷,呈現褐綠色,光滑油潤,聞起來香氣濃郁。 裴煥生有些恍惚,夾了些茶葉放在壺里,guntang的開水沖下去,蜷曲的葉子舒展開來,幾乎填滿了整個茶壺底部,湯色濃郁色如琥珀。 “鐵觀音。香氣四溢,十分怡人。但喝起來實在太澀?!迸釤ㄉ辉趺聪矚g烏龍茶,像大紅袍也是陪著汪鴻之才喝兩口的,至于鐵觀音他平日里更是不會碰了。 金喜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是見裴煥生沒有換茶葉,知道這個話題得聊下去,得要說些什么了。 “是祝升之前在這喝茶留下的吧?!?/br> 裴煥生輕輕地點了點頭:“這些日子我太忙,他來這里的次數興許比我還多?!闭f著,他輕輕地笑了笑,把玩手里的小茶罐,“西湖龍井竟然都被他換成了鐵觀音?!?/br> 金喜聳了聳肩,接過茶壺倒掉茶水,再次添水。他動作輕緩,說話也漫不經心的。 “他就這么走了,連句道別的話都沒說,像是沒來過金州,不存在過似的?!?/br> 裴煥生愣了愣,旋即一笑:“他是夜橋的祝升,本就該是這樣的?!?/br> 所以他不奢求什么,不幻想什么。金州的雨季過去了,那么他和祝升之間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他們之間的恩怨情債也都一筆勾銷了。 金喜見狀,會心一笑。茶水傾瀉而出,聚在杯中,打了個旋。他將杯盞推過去,一杯上好的鐵觀音放在了裴煥生的手上。 “他人都走了,還讓我們喝鐵觀音,真是要命?!苯鹣泊蛉さ?,“不愧是夜橋的祝升?!?/br> 裴煥生若有所思,輕輕地“嗯”了一聲,輕嗅鐵觀音的香氣,但是茶水入口的一瞬間,他依舊覺得這茶太過于苦澀。 果然,他還是不太喜歡烏龍茶。 不過倒也能勉強入口。 在日后,裴煥生愛的茶就從西湖龍井換成了鐵觀音。 再過些時間,等來了清明。金喜去祖墳上墳,平日里對著靈牌上香不夠,如今還得在祖宗墳頭磕幾個響頭求個平安順遂。 他再一次見到了他娘,金喜給她燒了紙錢,看著墓碑上刻著的幾個字,記了他娘的名字。冰涼的石碑在春三月里十分凍手,金喜的手觸上的那一刻,被涼意刺了一下,瑟縮回來。 “……阿娘,你的墓碑真是凍人?!?/br> 剛剛大家一起拜過了,如今只有金迎陪著金喜留了會,金佑他們先一步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