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只是葬禮得低調,不能大張旗鼓——就讓他們的骸骨于泥土中腐爛,也順便埋葬那些臟污的鮮血和卑劣的罪行。 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至于‘命抵命,血償血’,”步榮光手上的槍依舊頂得很牢,眼神徐徐挪到無字石碑上,“就是死?!?/br> 他十八歲從步家村到城里做工,從一個小技術員,一步一步成為如今呼風喚雨的商業大鱷。商人最懂變通,誰的命不是命?誰死不是死?他找個人代自己死在這片土丘上,怎么不算是落葉歸根呢? 他步榮光死了,整個榮光集團、乃至沛州城的經濟都要跟著陪葬;眼前這個一事無成的值班員死了,死后榮譽加身不說,他的家人還能得到不菲報酬,怎么想怎么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于是步榮光對值班員道:“你也算是死得其所?!?/br> 更何況他也付出了代價——錢的代價,人情的代價——此事辦成后,解決這小公務員的家事,游說市里那些精明的官僚,讓相關人員封口,少不了要費一番工夫。 雨水激出霜茫,步榮光哈氣漸白,薄霧模糊了他鷹一般銳利的眼。 “山丹丹,金秋,”他的言語中卻透著和身份極不相符的低沉,“我——” 懊喪和恨意交織,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對不起,還是后悔自己一時心軟,立了這塊碑,惹得這對賤胚子母女陰魂不散,十八年了都不放過他。 最終步榮光罵了句臟話,是拽起值班員身上捆縛的鐵鏈,把后者拽得如蝦子般拱起腰。 他緩慢松開扳機,一字一頓:“今日我將命抵給你們,明朝你們不要再來禍害我的公司。這輩子,我們兩不相欠了?!?/br> 值班員淚水和雨水糊在臉上,人已經絕望閉眼,等待死亡降臨。 “海哥,不能再等了,咱們得去救人!”一旁的季明月著急地拽連海。 眼看值班員爆頭在即,連海放在口袋里的手動了動,掏出兩瓶圣水。 他同季明月喝完圣水化了形,迅速往石碑處跑去。 然而沒兩步,就聽見砰砰砰三聲轟然巨響。 季明月耳膜差點沒被震破,反應過來,心道還是晚了! 可當他循聲看過去時,瞳孔巨震—— 值班員好端端的,只是嚇呆了,癱在一旁。 而中槍的,竟然是步榮光! 作者有話說 (1)五帝錢:圓形方孔的銅錢,古代一般將五枚銅錢串在一起,叫做“五帝錢” ------ 寶貝們兒童節快樂鴨 第73章 “命抵命,血償血?!?/br> 三聲槍響,兩聲來自步榮光的腿,另一聲,則是步榮光失去平衡時放的空槍。 鮮血從步榮光雙腿的彈孔中汩汩流淌,染紅了一小塊泥地。 子彈精準地打在膝蓋窩和腓腸肌的交界處,步榮光表情極度痛苦,整個人也跪在了石碑面前以頭搶地,像是在給墳包下的死者磕頭。 或許天知人意,雨勢漸小,沒幾分鐘后竟然全停了。 值班員見步榮光窮途末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份,腎上腺素忽然飆升,他掙扎著起身,很快跑了個沒影兒。 丘陵寂靜,只有遠處挖土機的低沉轟鳴間或傳來。這時一聲響動撕裂空氣,季明月只覺耳邊勁風呼嘯而過,巨大的摩擦力幾乎能把頭發絲截斷。 未及反應,連海張開臂膀,迅速將他護在身邊:“小季,過來!” 那股勁風自他身后襲來,明顯是奔著步榮光去的,只是不知為何臨時出了岔子,撞到步榮光旁邊一棵老樹的樹干,在上面留下了冒煙的圓形彈孔。 季明月嗅到濃烈的硫化物的味道,這才發現汗浸濕了后背——這顆子彈如果打中自己,會怎樣呢? 作為“人”,他會再死一次嗎?然后下到陰冥重新喝一杯孟婆奶茶,從此之后,和海哥再也沒有碰面的機會? 正胡思亂想著,子彈再度擦過耳邊,蕩出尖銳的氣流。 雨后新霽,空氣中的水霧猛然揚起,又漸漸沉寂。 好在這發子彈打空了。 季明月還沒說什么呢,連海臉上肌rou顫抖,罵了句他媽的。 “海哥?”季明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連海,他體會到某種極沉的低氣壓,黑云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 下一秒,只聽“砰”地一聲。 子彈出膛,聲音格外大,震得季明月耳朵幾乎失去功能。 待看清發生的一切,失去功能的變成了季明月的腦子—— 開槍的是連海! “你擱這演好萊塢警匪片兒呢,自由美利堅砰砰每一天?”季明月不錯眼珠地盯著冒煙的槍口,“我靠,你他媽會用槍?你槍哪來的?” 怪道海哥手一直不離風衣口袋——原來里面藏的是槍! 在陰冥過了這么多年安生日子,別說槍了,季明月連把稍微長一點的西瓜刀都沒見過,現下人都麻了。 連海不答話,看上去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只摩挲著手槍握把。 這把槍已經在他公寓的保險柜中藏了百年,握把處不再锃亮,彈匣也積了灰。曾經他以為,趁手的武器將永遠束之高閣,鳥盡弓藏,其實意味著天下太平,是件好事。 沒想到它最終還是逃脫不了殺人的命運,開了膛。 上次被步安泰鎖緊鐵籠一事,給連海好好地上了一課——步家村危險叢生,走錯一步說不定都要搭上性命;若是再不小心謹慎,自己出問題是小,小季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腸子能悔青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