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
高叁一摸考試放榜那天,全校一片嘩然。 江諧,又是年級第一。 不是僥幸。是連續兩次。 從一開學的轉學生,到如今被年級組點名夸的風頭人物,只用了短短幾個月。 “長得帥,還會讀書,家教也太好了吧?!?/br> “你看他那字,連做題都帶點氣質?!?/br> “聽說是江家大小姐的哥哥?” “……哥哥?他們不是一個班的嗎?” 流言就是從這里開始的。 江瑾回到教室,看到門口圍了一堆女生,有的剛塞完情書,有的在裝作路過。 江諧一言不發,把情書放進抽屜,墊在最底層的參考資料下面,沒動。 江瑾看了那一眼,沒說話,只坐下,打開水瓶,擰開喝了一口。 溫度剛剛好,姜絲的味道很淡。 他早上又給她煮了水。 她放下杯子,低聲提醒自己: “江諧是爸爸的親生,親生的,兒子?!?/br> 說完這句,她還是又往他那邊看了一眼。 他的袖口收得很整齊,正在翻試卷,神色極專注。 她別開臉,收起水杯,拉上拉鏈,拉得“咔”一聲響。 — 下午第二節課后,新的流言在樓道間迅速發酵。 “你知道嗎?說江諧其實不是江家的兒子?!?/br> “???那他跟江瑾還一個姓?” “就是因為那個……說是江家老爺子給江瑾找來的贅婿。聽說是當養子培養的?!?/br> “真的假的?” “你愛信不信?!?/br> —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剛好被教室里的同學聽見。 江諧合上書,神情沒什么波瀾,只是在有人笑著打趣“贅婿哥哥”的時候,突然出聲: “你們誤會了?!?/br> 那聲音不重,卻極冷清,像針扎進布面。 他剛想說他是江瑾的親哥哥時,突然又想到江瑾之前說讓他在學校澄清一下他們沒關系,便又止住了聲。 教室里頓時安靜兩秒。 有人低聲笑著打圓場:“好好好,誤會了誤會了……江哥別認真?!?/br> 江瑾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江諧低著頭,沒看她。 — 放學后。 她追出去,在教學樓拐角堵住他。 “你什么意思?” 江諧停下,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江瑾,我——” “你只是照我之前說的,把關系撇干凈,是嗎?” 江瑾語氣不急不緩,帶著一點點輕蔑: “他們起哄我也沒說話,女生遞情書你也沒拒絕,偏偏聽到‘養子’‘贅婿’就急了?是我還是家里給你丟臉抹黑了?” 江諧張了張嘴:“我只是怕他們說你?!?/br> “說我什么?” 她一字一句,“說我不識好歹?欺壓江諧?還是……吃窩邊草?” 江諧臉色變了。 “我沒這么想?!?/br> 江瑾盯著他,眉眼壓得極低。 “你是不是想把我撇的干干凈凈的,等你將來功成名就了,就會想幸虧當時沒和那個有大小姐脾氣和公主病的江瑾扯上關系,是嗎?” 江瑾知道自己不可理喻,知道自己有公主病和大小姐脾氣,也知道自己現在語無倫次、口不擇言,她知道自己不能逼著江諧說“是,我是她的童養夫,是她的贅婿”,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親兄妹,本來也是她不想和他扯上關系的,也是她一直強調自己沒有哥哥的。 她不想這樣傷人,他知道江諧不是這樣想的,她也知道江諧現在心里肯定很亂,或許他根本不懂她這種反反復復的態度是為什么,但是她現在就是一只氣急敗壞的、炸毛的、渾身是刺的刺猬,她要把這段時間她跌宕起伏的情緒統統怪罪于江諧,這樣她好像就會減輕一些luanlun的心理負擔。 江諧沒接話。 風穿過走廊,卷起她耳邊一縷頭發。 她看著他沉默的臉,忽然笑了一下,語氣像是徹底失望: “你干凈一點,好。那以后,別再跟我扯上關系?!?/br> 說完她轉身走了,沒回頭。 — 那天晚上,江諧坐在書桌前,桌上攤著一半卷子。 但筆尖懸在空中,遲遲落不下。 他還記得她說那句:“你別走?!?/br> 也記得她剛才說那句:“以后別再跟我扯上關系?!?/br> 他忽然不太知道,哪一句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