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退
江瑾感冒了。 高燒,一夜之間就壓不下去。 她不記得前一天有沒有著涼,只知道早上醒來時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每一口氣都帶著干澀的刺痛。 她坐在床邊,頭發亂得厲害,額頭燙得厲害。 保姆和管家前一天放假回鄉了,父親還如往常一樣在國外開會,家里靜得像一個沒人打理的空殼。 她站起身,本想去廚房倒水,走到樓梯口卻突然一陣頭暈,扶著扶手緩了好幾秒。 她不想喊江諧。 也不是不敢,就是不知道怎么自如的面對他。 可當她終于搖搖晃晃下了樓,在廚房里扶著水臺站著的時候,江諧不知道從哪兒走過來,停在她身后。 他走過她身邊,開了水壺,把保溫杯接滿,遞到她面前。 她接過來,手指抖了一下,差點沒握住。 他輕聲說:“先喝水,我煮點東西?!?/br> 她沒說“謝謝”,也沒拒絕。 — 他煮了叁次粥。 她第一碗沒吃完,他去加了點雞絲;第二碗沒動,他又加了姜絲和蔥花。 直到第叁碗,她終于吃了幾口,靠在沙發上,慢慢地緩了些。 江諧把碗收走時,她沒有看他。 他說:“還燙著,再涼一會兒?!?/br> 她閉著眼,點了點頭。 — 那天下午她發了一整天的燒,渾身像被水泡了一遍,冷得發抖又熱得頭暈。 睡了一陣,又迷迷糊糊醒來。 整個房子昏暗無比,窗簾被拉上了,江瑾才發現自己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多了條毯子,干凈的、新的、還有暖烘烘的陽光的味道。 江瑾睜著眼,像是忘了自己是誰。 耳邊傳來極輕的翻書聲。 她轉過頭,看到江諧坐在單人沙發上,正在看一本醫藥急救手冊。 那是父親以前留下的書。 他拿在手里,看得很慢,指尖摁住頁角。 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個家的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好像很安靜。 像很久以前,她也這樣病著,而那時候坐在床邊的人,是父親。 現在是他。 她沒出聲,只是一直看著他。 直到江諧察覺到她視線,輕聲問了一句: “還難受嗎?” 她沒回答。 半晌,她喃喃道:“你別走,必須在這照顧我?!?/br>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江諧一怔。 他轉過頭,想確認她是不是在說夢話。 可江瑾的眼睛是睜開的,只是神情有些飄忽,額角的發被汗濕透,嘴唇蒼白。 他沒有動,也沒有問,只是點點頭。 “我不走?!?/br> 他坐近一些,把她蓋好的毯子往上攏了攏。 手指落在她額頭時,她睫毛顫了顫,但沒睜眼。 — 她是第二天早上才徹底退燒的。 醒來時,她躺在自己床上——是他…抱我上來的嗎? 他坐在窗邊,靠著椅背,手里握著本沒翻完的書,已經睡著了。 光斜落在他肩頭,眉眼安靜,手上還留著昨夜的余溫。 她看了他一眼。 想起自己昨晚說了什么。 “你別走?!?/br> 她沒有再說第二句。 只把臉埋進毯子里,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