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痕
她習慣掌控場面,也習慣用言語設防。 可當他一次都沒有還嘴地站在那里,她忽然發現——她每句話都像在打她自己。 — 新學期第三天。 江瑾剛進教室,還沒坐下,就聽見前排有人小聲說:“那個江諧都不怎么主動說話……真的,感覺好奇怪?!?/br> 另一個湊過去:“我看見他昨天下課一個人站在走廊上,好像在等江瑾?!?/br> “他不是她哥哥嗎?怎么連招呼都不打?” “你傻啊,看江瑾那個樣子,明顯不太認他啊?!?/br> “那也不能當空氣吧?坐她后排欸?!?/br> 江瑾把書放到桌上,動作輕,沒發出聲音。 她聽見了,但沒反應。她不是不在意,只是還沒找到反擊的方式。 他們討論的不是江諧——是她。 他們在拼圖,把她和一個陌生人硬生生拼成“兄妹”,像在合成一張她從未授權過的照片。 她最討厭這種感覺。 像她人生的邊界,被一張新搬進來的課桌輕易撕開了個口子。 — 午間,她路過籃球場,幾個男生在場邊圍著江諧。 帶頭的那個男生個子高,皮膚白,笑起來有點欠,一開口就是調侃味兒: “哥,你真行,來了三天一句話都沒說,結果坐了我們全班公主后排?!?/br> 他姓沉,叫沉硯,平時最愛打球吹牛,人倒是不壞,開口就愛懟人。 江諧沒笑,只垂眼系鞋帶,淡聲說: “不是我選的?!?/br> 沉硯咧嘴:“也是……你和你妹在一起氣場一對比,你看起來也不是能決定自己坐哪兒的人?!?/br> 他說完,頓了一下,看向江瑾的方向。 這回沒笑,神情像在消化什么新信息。 “嘖,我還以為你是被你妹安排到她后排的,方便聽她使喚的?!?/br> 江瑾站在幾米外,耳朵里像進了風。 她沒說話,沒上前,轉身就走。 — 放學前十分鐘,江瑾在樓道盡頭攔住了江諧。 她站在光影交錯的轉角,沒多想,也沒多看他,只開口: “你能不能別老是一副我欺負你、你不解釋、然后所有人都以為我霸凌你的樣子?” 江諧怔了一下,剛要開口。 她語速快了一點,像是被堵了一天的氣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 “你就不會說一句‘我們不熟’嗎?不會說你只是我爸撿回來的孩子?” 話一出口,空氣突然安靜了。 江瑾愣了一瞬。她不確定這句話里有幾分是真的想說,幾分只是氣話。 江諧沒有反駁。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清澈,語氣平靜: “我可以說?!?/br> “……你想讓我現在去說嗎?” 江瑾咬住下唇,沒有回答。 他繼續道: “你說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br> 風從她側邊吹過,她忽然覺得這句“聽話”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沒再說話,甩頭走了。 — 江諧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 他的手慢慢握住口袋里被捏皺的時間表——那是她掉在講臺邊的,他撿起來,一直沒還。 他低頭看了一眼,輕聲自語: “確實,你說的沒錯?!?/br> 不知道在回應江瑾的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