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孟川失蹤之后的這一個月,溫鐘意夢見過他很多次。 想象中的孟川會緊緊擁抱他,可現實中的孟川卻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 溫鐘意往前走了半步,又皺著眉頭頓在原地。 戰場上留下的后遺癥讓他每逢陰天下雨就會膝蓋酸痛。 他靜靜地注視著孟川,用一種孟川看不懂的、很復雜的眼神。 孟川忍不住移開視線。 這個眼神令他無端感到難過。 蓄謀已久的雨滴傾瀉而下,淅淅瀝瀝地砸濕地面。 溫鐘意不自覺弓起身子,酸軟的膝蓋幾乎支撐不住身體,但疼的好像又不只是膝蓋。心臟在一分一秒的沉默中漸漸冷卻。 “這人誰???”季殊搞不清狀況。 “我也想問?!泵洗ǖ吐曊f,隨即拿走了他手里的傘,“傘借我用用?!?/br> “誒?”季殊猝不及防被雨澆了幾滴,趕緊鉆進車里。 一雙黑色皮鞋停在面前,雨砸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響。 溫鐘意抬起頭,看到孟川握住傘柄的手指,無名指上什么都沒有。 他們的結婚戒指被摘掉了。 孟川挺拔地站在溫鐘意面前,他很高,傘面往前傾了傾,低頭問:“你認識我?” 溫鐘意勉強站直身子,睫毛輕輕顫了下,不答反問:“你不記得我了?” 兩人離得很近,孟川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玫瑰香氣。 不知道為什么,一向厭惡香水味的孟川并不反感這個味道。 “你……”溫鐘意剛發出一個音節,嗓音就啞得聽不清,他清清嗓子,又問了一遍,“你真不記得我?” 孟川微微蹙眉,在記憶中搜尋片刻,卻找不到絲毫跟這個男人有關的片段。他問:“我們認識?” 溫鐘意似乎被這句話擊傷了一樣,呼吸有片刻停滯,眼眶紅到幾乎要落下淚來。 但那滴淚最終沒有落下來。 溫鐘意閉上眼,睫毛垂下來,像一片薄薄的蟬翼。 他的臉色實在太差了,孟川覺得他仿佛下一秒就會暈倒。 但他實在不記得這個人,潛意識卻又覺得自己應該記得。 這樣矛盾的心理讓他心口有些酸脹。 “我們什么時候認識的?”孟川換了個問法。 溫鐘意沒有回答。 他沒再看孟川,兀自走進雨中,雨水頃刻便把他身上的襯衫淋透。 孟川朝他邁了兩步,為他遮著雨,還是很莫名:“你叫什么名字???” 溫鐘意停住腳步,抬眼看向他。 孟川身上的酒氣很重,溫鐘意聞不到苦咖信息素的味道。 孟川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頸,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 襯衣領口遮住了孟川的后頸,溫鐘意不確定那里有沒有alpha腺體。 他希望有,又希望沒有。 溫鐘意沉默兩秒,說:“抱歉,我可能認錯人了?!?/br> 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濕透的襯衫貼在他身上,從手臂到脊背的肌rou線條都繃得很緊,看起來搖搖欲墜。 孟川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兩秒,剛想追上去,就見這人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很快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孟川回到車上,朋友們八卦兮兮地問他:“什么情況啊這是?” “我哪知道?!泵洗ò褲皲蹁醯膫闳釉谀_邊,他的左肩和后背都濕了大片。 司機打轉方向盤開上馬路,往ktv駛去。 路上這群公子哥仍在討論剛才的小插曲。 “你失蹤這四年是不是欠下了什么風流債???”季殊揶揄地問。 “滾蛋,”孟川有些煩躁,“老子是直男?!?/br> ktv是他們常去的那家,裝潢比四年前豪華了不少。 震天響的音浪混合著酒精和煙味,讓孟川的太陽xue一陣抽痛。 他忽然想起雨中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想起那個人蒼白的臉色,還有那雙看起來很悲傷的眼眸。 不知道雨停了沒有,孟川想。 “叫陰天別鬧了——想念你都那么久那么久了——” 季殊嚎完一首《陰天快樂》,把麥克風塞進孟川手里,扯著嗓子喊:“發什么呆啊你!趕緊唱一首!” 其他人附和:“唱一首!唱一首!” 孟川被一群狐朋狗友慫恿著,隨意點了一首快歌。 動感的音樂和燈光刺激了多巴胺的分泌。孟川點上一支煙,很快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拋之腦后,沒再糾結于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不同于包廂里的熱鬧,旅館的房間陰冷又安靜。 浴室的熱水器壞了,洗到一半只剩下涼水,溫鐘意快速沖掉身上的泡沫,從頭到腳都冷得像一塊冰。 膝蓋的刺痛讓他幾乎無法站立,屋里又沒有什么取暖的東西,溫鐘意只能扶著墻慢慢移動到床邊,躺下去,蓋上被子,汲取到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孟川。 事實上自從他見到孟川的那一刻開始,記憶就像翻涌的浪潮,席卷了他大腦的每一個角落。 往常每逢下雨天,孟川都會強制他在家休息,用藥包給他熱敷膝蓋。 溫鐘意自己都沒那么關注天氣,孟川卻能準確地知曉哪天陰天、哪天下雨,然后提前請假,在家陪著他。 “針灸應該會好得快一點?!泵洗ㄔ涍@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