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節
第183章 “不不……”朱翊…… “不不……” 朱翊鈞下定決心,拔腿就走,馮保和陳炬在后面追他,“陛下,陛下……您現在是皇上?!?/br> 朱翊鈞一邊走入寢殿,一邊問:“皇上怎么了?” 馮保說:“皇上是天下共主?!?/br> 朱翊鈞回道:“天下共主才應該多出宮看看,體察民情?!?/br> 說得挺好聽,就是不知道首輔家中有什么民情能讓他體察。 “那……”馮保跟在他身后,“那就換身衣裳吧?!?/br> 此言一出,他就收到了陳炬的一記白眼:“有這么慣孩子的嗎?” 馮保攤手:“不慣著怎么辦,他就不去了嗎?” 朱翊鈞沒看到他倆在后面眉來眼去,自顧自張開手臂:“更衣?!?/br> “……” 朱翊鈞來到張居正的府上,下人都認識他,管家游守禮看到他,嚇得腿都軟了,趕緊跪下行了個大禮,三呼萬歲之后才說道:“陛下,您……” 朱翊鈞挑了挑眉:“我怎么來了?” 游守禮額頭埋在雪地里:“草民,不敢!” 朱翊鈞嗤笑一聲,繼續往前走。 游守禮仍跪在原地,朱翊鈞又轉過頭來:“引路?!?/br> 游守禮一咕嚕爬起來,躬著身,低著頭,小跑著上前,一路大氣都不敢喘,沿途張府的下人跪了一片。 他當上皇帝,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有了天大的轉變。他做太子的時候,大家雖然也畢恭畢敬,但多少還把他當個孩子。他做了天子,眾人的塔讀就從畢恭畢敬,變成了誠惶誠恐。 走了一半,張居正就迎了出來。不難看出,來得挺急,只穿著室內的夾襖,外袍都沒穿。 他一向體弱,每到季節更替或是氣溫驟降都要生病,熱了不行,冷了更不行。 張居正見了朱翊鈞,既驚訝,又無奈,屈膝要拜,被朱翊鈞一把扶?。骸把┑靥珱?,先生免禮吧?!?/br> 張居正的手被他緊緊握住,掌心干燥而溫暖。他還跟小時候一樣,喜歡拉著先生的手。 這么多年來,張府也沒什么變化,除了紫禁城,朱翊鈞對這里更熟悉。拉著張居正的手,徑直走向正廳。 屋里燃著炭火,一進門,熱氣撲面而來。朱翊鈞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一把扯下披風丟給陳炬,笑盈盈的看向張居正:“我今日也要在張先生家蹭一頓午飯?!?/br> 張居正嘆口氣:“陛下怎么出宮了?” 朱翊鈞驚訝道:“我以前不是每年都來?” 張居正又道:“那怎么一樣,您現在是皇上?!?/br> 朱翊鈞眨了眨眼:“皇上就沒有自由了嗎?” 皇上當然是沒有自由,乖乖呆在深宮,別讓大臣cao心才對。 但人已經來了,張居正也不好掃他的興:“太后……” 不等他說完,朱翊鈞立刻岔開話題:“懋修呢,我好久不見他了?!?/br> 他話音剛落,張家幾個孩子挨個進屋來,朱翊鈞已見張懋修,高興壞了,上前要拉他,張嗣修卻帶著弟弟meimei在他跟前跪了一排,給他磕頭行禮。 朱翊鈞笑道:“起來吧,起來吧?!?/br> 眾人謝恩之后站起來,朱翊鈞一把抱住張懋修,又在他頭頂摸摸:“一年多不見,長高了不少?!?/br> 張懋修有些拘謹:“謝陛下夸獎?!?/br> 朱翊鈞沉了臉:“叫什么陛下,叫哥哥?!?/br> 張懋修低下頭,他想,但是不敢,余光看向張居正,見父親仍是一臉嚴肅,就更不敢了。 朱翊鈞摸摸他的頭:“還是沒有我高?!?/br> 豈止沒有他高,差距越來越大,不知道的還以為張懋修比他小了兩三歲。 以往每次朱翊鈞來張府,張簡修總是圍著他喊太子哥哥,今日也老實了,筆直的站在一旁,眼睛卻忍不住看向朱翊鈞,眼中滿是崇拜,就跟見偶像似的。 張嗣修已經長成了大人,是個很標準的讀書人的模樣。朱翊鈞還記得,在國子監課室外,見他被同窗團團圍住,卻談笑自如的樣子。 十二三歲的張若蘭,已經出落得貌若天人,從小與兄長們一起讀書,容貌、氣質、才學俱佳,許多朝中官員慕名而來,想要與元輔結下這門親事,都被張居正拒絕了。 朱翊鈞一見著張若蘭就想笑:“你的貓呢?” 張若蘭欠身,斂襟:“陛下問的是哪一只?” 朱翊鈞道:“就我送你那只,我記得你給它起名叫墨玉?!?/br> 張若蘭回道:“它現在不叫墨玉?!?/br> 朱翊鈞驚訝道:“又改名了?” 張若蘭點頭:“改了?!?/br> 朱翊鈞問:“叫什么?” “叫黑炭?!?/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翊鈞實在好奇,黑炭究竟有多黑。張若蘭便吩咐貼身丫鬟去把貓抱來,朱翊鈞低頭一看,那貓整張臉都已經黑透了,和他在貓兒房初見時判若兩貓。 “果然……夠黑?!彼斐鍪?,那貓卻還探出脖子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張若蘭又笑了笑,釋懷道:“黑是黑了點,好在乖巧粘人?!?/br> 聊了這么一會兒,朱翊鈞回頭看看,才發現少了個人:“敬修呢?” 張嗣修說道:“大哥回江陵去了?!?/br> “啊,”朱翊鈞驚訝道,“回江陵做什么?” “參加今年的秋闈?!?/br> 按照禮部規定,生員需要回原籍參加鄉試。 時間過得真快,掐指一算,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又要開始了。 朱翊鈞看了張嗣修和張懋修的文章,兄弟倆寫得都很不錯。雖然朱翊鈞不知道如今張敬修是個什么水平,但以他對兄弟三人的了解,應該是不如張嗣修和張懋修的。 他問道:“你們為什么沒有回去參加鄉試?” 張懋修答道:“父親不允,說我們年紀還小,需多讀幾年書,讓我和二哥參加下一科?!?/br> 朱翊鈞點點頭:“穩妥一點總是好的?!?/br> 看完他倆的文章,朱翊鈞又看向張若蘭和張簡修:“你們的文章呢,也拿給我瞧瞧?!?/br> 張簡修彎起眼睛沖他一笑:“我連《論語》還沒背完呢?!?/br> 朱翊鈞順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你還挺驕傲?!?/br> 張簡修揉一揉自己的腦袋,小聲嘀咕:“不應該考我武藝嗎?” 朱翊鈞瞪他一眼:“一會兒再考你?!庇挚聪驈埲籼m,“你應該不做……” 張若蘭語氣頗有幾分不服氣:“我也讀《四書》《五經》,當然要做文章?!?/br> 朱翊鈞招招手:“那也拿來瞧瞧吧?!?/br> 張若蘭取來自己做的文章遞給他,朱翊鈞打開,迅速通讀一遍,抬頭看向張若蘭,驚喜道:“你才應該回去參加秋闈?!?/br> 張若蘭揚了揚下巴,眼中滿是相府千金的傲氣:“爹爹當年十三歲中舉人,說不得我也可以?!?/br> “若蘭,”張居正輕斥道,“不得在御前無禮?!?/br> 朱翊鈞看過他兄妹三人的文章,拿在手中做了個比較:“嗣修當然寫得最好,若蘭頗有靈氣,但我還是最喜歡懋修的文章?!?/br> 這倒也不全是私心,他一直覺得,張懋修對圣人之言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實在難得。 張簡修在旁邊有些迫不及待:“看過了哥哥jiejie的文章,陛下是不是要考考我的武功了?” 既然他這么迫切的想要挨揍,朱翊鈞便成全他。 二人到院子里,下人已將積雪清掃干凈。朱翊鈞沒有帶他的木棍,隨意折了一截枯樹枝:“來吧?!?/br> 張簡修提著桃木劍沖上去,沒能接住他一招。朱翊鈞手中樹枝往他手腕上輕輕一瞧,看似沒用什么力道,卻疼得張簡修一聲痛呼,松開手中桃木劍。 就在桃木劍即將落地的片刻,朱翊鈞伸腿,腳尖一抬,桃木劍落到了他的手中,看上面雕刻的符文,正是幾年前他隨手從街上買來,送給張簡修的那把。 桃木劍泛著溫潤的油光,看來這小子平時沒少練。 朱翊鈞隨手一揮,桃木劍插進一旁的雪堆里:“改明兒賜你一把好劍?!?/br> 說著,他轉身,大步進屋,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只有張簡修,舍不得他的桃木劍,去雪堆里撿。 他伸手去扒,第一下,桃木劍紋絲未動,仍舊插在雪堆里,第二下,他使出吃奶的力氣,猛地將劍拔出,自己差點摔個跟頭,舉起劍一看,劍尖上帶著泥土,竟是插進了泥地里。 張簡修努力了一年多,在朱翊鈞手中仍是過不了一招,他非但沒有放棄的念頭,反而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以后要更加努力練功。 午飯的時候,他們聊起張嗣修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是張居正故交的女兒,來年就將成婚。 飯后,朱翊鈞拉著張懋修,二人找了個地方說悄悄話。朱翊鈞打趣他:“敬修已經成婚,嗣修的婚事也訂了,再過兩年咱們懋修也該娶妻了?!?/br> 張懋修說:“我不娶妻!” 朱翊鈞摸摸他的頭:“你不娶妻你要做什么?” 張懋修說:“我要考狀元?!?/br> 朱翊鈞問:“考不上怎么辦?” “考不上接著考,考中位置?!?/br> “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翊鈞摟著他的肩膀,“好!考不上狀元,不許娶妻!” 張懋修眨了眨眼:“這是皇上下的諭旨嗎?” “不是,”朱翊鈞搖頭,溫柔的看著他,“這是哥哥跟你開玩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