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餓了沒,嶼爹?” “滾?!?/br> 凌嶼盯著孫景勝,后者趕緊雙手過頭,表示投降,然后用腳踢了袋小面包過去,抬抬下巴,示意他趕緊吃,吃完了還有正經事兒要干。 凌嶼一陣陣地犯惡心,吃不下去,只靠坐在街邊抱臂休息,顯得高冷矜傲。 “你少來,趕緊吃,別餓得低血糖,暈了。你又不是沒干過這種事兒?!?/br> 孫景勝惡聲惡氣地給他塞了瓶水,凌嶼無奈,只好接過。扭開瓶蓋的時候,孫景勝眼尖地瞧見那人手上的傷,怔了一下。 “凌嶼,你手怎么弄的?” 凌嶼張開手,看見指甲和rou連接的窄窄一條縫里泛著淤青,指腹的繭也被劃開幾道,正密密地滲著血。 凌嶼想起了‘金主’,皺眉甩了甩手,沒說話。 孫景勝琢磨著,湊了過去。 “心情不好?” “……” “又不說話?!睂O景勝壞心眼地賊笑,“怎么,你知道班主任發飆的事兒了?” 凌嶼抬眉,用目光詢問是怎么回事。 “啊這,周五你翹了晚自習溜出去打工,老班知道了以后大發雷霆,揚言要請你家長。害怕不?” “……” 凌嶼低著頭,把水瓶換了一只手拿,扭頭灌了一口水。 孫景勝嘴比腦子快,話說出口,才覺得后悔,怕是戳到了凌嶼的痛處。 他可是班里唯一知道凌嶼家庭狀況的人。 凌嶼mama走得早,爸爸好像額外重組了家庭,把他丟給外公外婆,一丟就是這么多年;除了每年打一筆學費以外,凌爸好像沒這個兒子似的。 前年,凌嶼的外婆生了一場大病,為了治病,掏空了家底。 凌嶼為了這件事,特意坐火車去首都找過凌遠峰,他的父親。 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凌嶼去了就回,甚至都沒在首都住上一晚,不是被人趕走,就是不想留。 總之,那天以后,凌嶼再也沒聯系過凌遠峰。 等凌嶼好不容易湊齊了手術費,殷殷地等在手術室門外,老人家卻在手術臺上沒了。 疼愛孩子的外婆到底是沒熬過那個冬天,沒能走出那道生死的門。 直到火葬,凌嶼的爸爸都沒再回這個小城看一眼,仿佛要把凌嶼和自己的過去徹底丟掉一樣。 想到這里,孫景勝小心翼翼地看著凌嶼,怕他再疼一次。 凌嶼又喝了一口水,臉上淡淡的。 “怪不得,最近sao擾電話變多了?!?/br> 凌嶼打開手機,果然上面又多了幾條暴躁的未接來電,來電備注是‘aaa’,像是某個海外代購,與他毫無關系。 孫景勝想笑,又覺得該替凌嶼默哀,死死地忍著,憋得臉通紅。 “想笑就笑?!?/br> 凌嶼單手攥緊了空塑料包裝袋,揚臂丟了個漂亮的弧線。 ‘沙啦’一聲,正入垃圾桶,像是灌籃入框,又像是把滿腹心事都丟了出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孫景勝抱著肚子笑,邊笑邊扇自己嘴巴,說自己可真不是個東西。 凌嶼威脅看他一眼。 “我走了?!?/br> “唉,唉,凌嶼,你別走,今晚你得去livehouse給我撐場子!我早就把我們的名字都報上去了?!睂O景勝臉色大變,躊躇半天,還是說了實話,“其實吧,今兒,livehouse有選拔賽,投資人背景很硬。如果被選上了,就有出道的機會。你幫幫我,送我出道唄?” “選拔?投資人?我怎么不知道?” “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你這種斷網人士還被蒙在鼓里?!?/br> “...沒興趣,不想去?!绷鑾Z說,“風頭你出,你去唱就行了?!?/br> “中間的solo是你寫的,你得彈,別人沒那技術。行不行,嶼神,嶼爹?” 孫景勝是真害怕凌嶼硬脾氣走了,好說歹說,差點給他比心。最后凌嶼施舍地看他一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這一個促音又啞又好聽,聽得孫景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感慨老天造人可真不公平。 一個悶嘴不說話的嗓子那么勾人,他一個光芒四射的搖滾主唱嗓音平平。 同齡人的好勝心隱隱發酵,但哥們兒義氣壓過了所有。 他立刻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拍凌嶼屁股一掌。 “別為了你那混蛋老爸傷心,要是你愿意,我爸就是你爸!” 凌嶼遠看著渾身是刺,可若真的有人肯對他好,凌嶼便愿意為他掏心掏肺。即使頭疼難耐,凌嶼也答應了孫景勝的請求。 “...我用不慣他們的吉他弦,我回去拿一根,你先去livehouse等我?!?/br> “我就知道嶼爹你最好了!你可千萬別遲到了?。?!成敗在此一舉??!不成功,我就會被老班和我老媽給搞成仁?。?!” 孫景勝的喊聲回蕩在耳邊,凌嶼唇角抬了抬,雙腳蹬踩滑板,從偏僻的小路溜到了更加偏遠的巷子里。 上方傳來細微的聲音,像是衣架碰門板的脆響。 一個花白頭發的老爺子靠在窄窄的二層窗口上,見凌嶼回來了,也不說話,轉身就回了屋。 凌嶼一個漂亮的回旋轉,滑板被他踩停。他踩上老舊的樓梯,一抬腳,鞋底發出粘稠的水聲,凌嶼心知,怕是鄰居老人拎垃圾時又漏了什么臟東西出來。 這幢樓里住的大都是老人,凌嶼也不會多苛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