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第84節
側臉靠在席羨青堅實寬闊的肩頭緩了一會兒,祝鳴吸了吸鼻子,又有些不放心地添加一句:“不僅僅是完成,而是要好好地、認真地設計,不可以亂涂亂畫?!?/br> 頭頂上的青年沉默良久,才像是微微咬著牙承諾道:“……好,我認真畫?!?/br> 祝鳴這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頭在他的胸口微微蹭了蹭,殘留的溫熱眼淚一點點地,洇濕了席羨青胸前的襯衣布料。 席羨青的手片刻后緩緩抬起,猶豫地在空中懸了半晌,最后還是落在祝鳴頭頂的發絲上,輕柔地觸碰摩挲了兩下。 過了很久,懷里的人悶悶地喊了一聲:“席羨青?!?/br> 鼻音有些重,尾音拉得略長,聽起來簡直是在撒嬌一樣,席羨青心頭無聲一動,落在他頭頂的手若無其事般地縮了回來:“嗯?” “你胸肌還挺結實的?!?/br> “……” 祝鳴還是沒抬起頭,臉繼續埋在席羨青胸膛前蹭了蹭:“你這件襯衣多少錢,我感覺我大概還要哭會兒,但是又不太想讓你看,能不能借我多埋埋?”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席羨青說:“沒事?!?/br> 祝鳴靜了一會兒,像是咀嚼著這句“沒事”究竟代表著貴還是不貴,掙扎著想要抬起頭:“不會真的很貴吧?我隱約看到扣子好像是有雕花的,我要不還是換個地方……” ——大手又不由分說地將他的頭重新摁回到了胸膛前。 “哭吧?!鳖^頂緊接著傳來一聲,“不差這一件?!?/br> 作者有話說: 總是開朗的小狐貍掉了小珍珠,大孔雀笨拙地用強健胸肌來安慰! 第61章 情人節限定 深夜,席羨青的家中。 情緒發泄完了,過往也坦白了,憋在心里話也都說出口了。按理來說應該好好地坐下來,或扭捏地試探對方的近況,或溫聲細語地互訴衷腸,度過一個溫情之夜了。 但他們的情況不太一樣—— 客廳里,祝鳴若有所思地托著腮幫子:“開?!?/br> 席羨青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的另一端,腳邊的綠孔雀跺跺腳,片刻后尾羽抖動,緩慢地一點一點地綻開。 祝鳴“嗯”了一聲,在光屏上一邊記錄,一邊指揮:“關?!?/br> 席羨青深吸了一口氣,餐桌上剛好不容易把屏羽展開的綠孔雀眨眨豆豆眼,重新抖動屁股,修長的尾翎又緩緩地閉合上。 祝鳴又“嗯”了一聲,繼續記錄,剛要張嘴繼續指揮的時候,席羨青終于忍無可忍:“你到底有完沒完?” 祝鳴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光屏:“好吧?!?/br> 綠孔雀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甩了甩修長優美的尾翎。祝鳴一邊戴上傳感手套,一邊驚奇道:“竟然……真的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br> 席羨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祝鳴輕輕拍了拍綠孔雀的屁股:“怎么了?有話就說?!?/br> 席羨青的視線落在他空無一物的無名指上,良久后淡淡道:“沒什么,看你戒指摘得倒是挺快的?!?/br> 祝鳴微微一笑:“嗯,你也沒告訴我,我當時叫你改造的“便宜”平替戒指,僅僅價值幾十個億的希明幣啊,小席先生?!?/br> 席羨青的身子一僵:“誰和你說的,那只是普通的……” “四區庫里特礦山藍鉆,現已絕礦?!弊xQ口齒清晰地切斷他的所有退路:“你老師親口和我說的?!?/br> 席羨青臉上沒有什么變化,然而祝鳴在傳感手套下方,感覺到綠孔雀的屁股倏地抖了一下。 在咖啡廳偶遇楊佳禾時,那杯熱巧克力灑在手上后,楊佳禾簡直比祝鳴本人還要緊張上千萬倍。 她驚慌失措掏出紙巾,抓起祝鳴的手就想要進行一陣搶救,發現他的無名指是空的,瞬間長松了一口氣,也是在那個時候,祝鳴才知道了戒指的真實價值。 席羨青許久沒再說話。 祝鳴摘下了傳感手套,重新坐下的同時,也將手伸進衣領深處——指尖勾出了一條細小的鏈子,鏈子下方墜著的不是別的,正是他們的婚戒。 離了婚,又有媒體盯著他們一舉一動,戒指自然是無法再戴在手上了。 卻又始終無法放回盒中落塵,于是便想了個折中的方法,戴在了胸前——當然在得知那枚小小藍鉆的真實價格后,他現在每天睡覺翻身都有些心驚膽戰。 席羨青盯著祝鳴胸前那璀璨清澈的一抹藍,喉結一動,良久后別開視線:“……鏈條有點長,調短一下會更好看一些?!?/br> 祝鳴盯著他的臉說:“那你幫我調節一下?!?/br> “可以?!?/br> 于是祝鳴微微垂下了頭,席羨青走到他的身邊,也跟著抬起了手。 祝鳴的發絲烏黑柔軟,垂下頭時,襯得脖頸后方的小片皮膚光潔而白皙,席羨青手指勾起項鏈的鏈條,許久后像是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那你覺得,我們現在……算是什么關系?” “不知道,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br> 祝鳴回答得卻很爽快:“但我知道,至少現在不是協議的關系,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不再需要打著無關的幌子,這讓我感到很輕松?!?/br> 指尖將項鏈尾部的金屬環扣解開,席羨青的眉頭蹙起,他知道祝鳴說的是實話,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回想起一下自己方才說的話,席羨青的耳根便發燙到想要將一切記憶抹除。 他繃住臉,指尖收緊,調節好鏈條的長短,松開了手。 祝鳴也順勢重新仰起臉,用手撫摸了一下調節好的項鏈,兩人的視線緊接著在空中交匯。 神情像不在意似的,席羨青問:“那你究竟什么時候可以想好?” 祝鳴也不說話,手指輕輕摩挲著落在鎖骨上方的指環,手邊的白狐抖抖尾巴,一人一狐,若有所思地抬眸望向席羨青的臉。 席羨青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仿佛心里那點想法全都被窺了個透。 半晌后祝鳴微微笑起來,朝席羨青招了招手。 席羨青抿了抿嘴,將頭湊近。 “等你好好地畫完稿、認真地完成最后一次考核之后?!弊xQ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輕快地在他耳邊說,“我就告訴你我的答案?!?/br> 祝鳴就這么用“答案”作為誘餌,將席羨青懸在了這個位置,使得他不得不好好地繼續進行考核。 席羨青知道祝鳴這么做的出發點是好的,可對于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他也是rou眼可見的百般不滿。 直到祝鳴說了一句:“后半段的考核,我會全程監督并陪伴你?!?/br> 席羨青才像是漫不經心地說:“可以?!?/br> “但在正式動筆之前,有一個人……我想去見一下?!彼f。 六區,私人茶室的門口。 衣著簡樸、背著雙肩背包的年輕男生走進茶室大門,低著頭,輕聲問道:“請問席先生在嗎?” 服務員引領著他向包廂走去,男孩重新垂下了眼,在后面跟著,他身后的梅花鹿怯懦地環繞四周,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腳步。 對于席羨青這次的見面請求,阮憫原本是不解的——他已經將作品的制作機會轉讓給了秦惟生,而據他所知,席羨青和秦惟生已經完成了一次會面。 然而包廂門打開的瞬間,阮憫盯著席羨青身旁的人,如遭雷擊般地僵在原地:“你,你是……” 祝鳴用手支撐著餐桌邊緣,緩緩站起了身,溫聲道:“阮先生,幸會?!?/br> 阮憫的肩膀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視線下滑,難以置信地望向祝鳴的雙腿:“你的腿——” “那時候我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住院的時候,每周都會收到一份匿名的營養品和鮮花?!?/br> 祝鳴的視線落在阮憫的身后,輕聲道,“護士小姐和我說,對方執意不肯留下姓名,只知道他的精神體,是一只梅花鹿?!?/br> 阮憫的身子悄然一震。 “阮先生,你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坐下來,和我們喝一杯茶?!?/br> 一旁的席羨青開口道,“我們只是想要知道當時的真相,我們也知道,有些事情……或許并不是出于你的決策?!?/br> 阮憫的手攥緊了背包的肩帶。 他的神情看起來是十分局促不安,甚至是想要逃離的,但是過了許久,卻吐出一口氣,重新低下了頭,在兩人的面前坐了下來。 “你們問吧?!彼p聲地說。 祝鳴盯著,良久后只問了三個字:“為什么?” 秦惟生為什么要這么做?阮憫為什么甘愿做提線木偶?這一切又究竟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許久,阮憫才重新抬起了頭。 “祝先生,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醫考滿分,對于像我這樣天賦平庸的人而言意味著什么?!?/br> 他的聲音近乎微不可聞:“我的分數離滿分足足差了40分,但這個分數已經是我復讀了一年,嘔心瀝血、日日夜夜煎熬后的最好結果了?!?/br> k大、u大和t大三大學校被人稱為“首席的搖籃”,是所有七區人從小的夢想。阮憫擦邊考上k大的那一年,mama給他做了一頓很豐盛的菜,哥哥還買了一個小小的蛋糕。 蛋糕上面用巧克力淋著歪歪扭扭的“祝未來七區首席前途無量”,其實這僅僅是一句美好的祝愿,那時候的阮憫,對前途是充滿期望的。 可是來到人才濟濟的k大,阮憫才發現天賦不過是最基礎門檻,努力更是不值一提的加分項,太多天賦異稟的、背景雄厚的人將他淹沒,每個人都在為首席這個目標努力。 他或許是一顆光澤還算不錯的珍珠,可是丟在千萬顆熠熠生輝的寶石之中,他的價值變得不值一提,他被襯托得不再耀眼。 他逐漸適應了自己的平庸,也接受了自己這輩子觸碰不到首席的事實。他安慰自己,至少他在鉆研喜歡的事情,那么就已經足夠了。 直到一天深夜,做完最后一場實驗的他疲憊不堪地轉過頭,看到了微笑著站在身后,上下打量著他的秦惟生。 秦惟生是k大精神體異常研究所里最炙手可熱的導師——他手下的學生太多,阮憫自從加入團隊后,大部分時間都是和組里資歷深厚的副導師對接,很少能有和秦惟生直接對話的機會。 那天,秦惟生和他聊了很多,阮憫講述了自己原本的抱負,秦惟生也看出來了被消磨的他意志,傾訴到最后,阮憫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秦惟生全程一直用溫和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一直到最后,他聲線柔和地開口道:“阮憫,你想不想做七區的下一屆首席?”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為什么是我?有很多優秀的師兄師姐他不去選,偏偏選擇來栽培我? 阮憫視線的焦點落得很遠,“后來我才明白,一個傀儡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足夠平庸和懦弱,而我是整個實驗室里,最符合這兩點特質的人?!?/br> 他的臉色蒼白到近乎沒有血色:“他說,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聽他的話就好?!?/br> “他就這么一點一點地,把我堆砌包裝成了一個首席應該有的樣子?!?/br> 阮憫的聲音輕到近乎微不可聞,“師姐師兄做好的課題,他直接就將我的名字安到了第一作者,完全不在乎那是別人的心血,也全然不關心我會別人被怎么看;測試出來的有骨毒性的藥物,他也可以隨意地修改臨床上的數據,反正同一個領域內審稿人都是他的親信?!?/br> 席羨青眉頭緊鎖:“為什么不舉報他?” 阮憫沒有說話,祝鳴望著他的臉:“有人舉報過,但是沒有用,對嗎?” 良久,阮憫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