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第78節
下一瞬,祝鳴突然開口道:“我有一些話,想要和你說?!?/br> 雪還在下,棚內點綴著許多盞暖橘色的小夜燈,鮮花馥郁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開。 方才晚飯時,祝鳴喝了一些果酒,臉頰微微泛起了紅,眼底氤氳的水光溫柔而漂亮。 他在對著席羨青微笑,笑意比桌上搖曳的燭火還要溫柔明亮,于是席羨青的心跟著一同變得柔軟。 他將手收了回來,想著等一會兒再把禮物拿出來也不遲,看似冷靜地問:“怎么了?” 祝鳴靜了一會兒,說:“你可以站起來,然后稍微站遠一點嗎?” 席羨青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后退了幾步。 ——下一秒,祝鳴低下頭,單手扶著身旁桌子的邊緣,有些吃力地撐著身體,顫顫巍巍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席羨青的瞳孔陡然一顫,下意識地抬手想要去攙扶。 但祝鳴卻喘息著擺了擺手,示意席羨青不用過來。 雖然艱難地站起了身,但因為雙腿的肌rou無力,祝鳴的雙膝還是有些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良久后才勉強地穩住了身形。 ——然后,他邁開腿,顫抖著、有些吃力地向前走了一步。 緊接著兩步、三步……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席羨青的面前。 席羨青的呼吸驀然停滯,難以置信地看向祝鳴的雙腿。 “你什么時候——” 他一時間難掩聲線里的驚喜,又立刻反應過來,“是不是上次復健的時候……你為什么當時不直接告訴我?” 光是這幾步便讓祝鳴有些氣喘,他撐著桌子的邊緣緩了一會兒,垂著眼,笑著開口道:“因為還是更想讓你親眼看到啊?!?/br> 他努力地站直了身體,和席羨青對視:“怎么樣,沒有機器輔助的第一次獨立站立,厲不厲害?” 席羨青將臉上的神情繃?。骸啊€好,畢竟之前在游戲里已經見過一次了?!?/br> 祝鳴輕輕地笑了一下:“嘴還是這么硬?!?/br> 棚外的雪逐漸下得越來越大。 “席羨青?!?/br>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喊著席羨青的名字:“這段時間,我一直想和你說一聲謝謝?!?/br> 他的語氣很鄭重,也很認真。 席羨青心口難以遏制地一動,良久后開口道:“復健是你自己的功勞,你最應該感謝的,其實是自己的堅持?!?/br> 然而祝鳴搖了搖頭。 “這句謝謝,不僅僅是因為復健的事情?!?/br> 他抬眼,注視著席羨青的臉:“和你協議結婚,當你私人醫生的這段時間,我做到了許多我曾經無法做到、又或者從未想要去嘗試的事情?!?/br> “這些體驗,這些回憶,每一份都值得我對你說一句謝謝?!彼f。 視線落在遠處別墅內的祝盈盈,和站在她身后的陳城身上,祝鳴又微微一笑:“最重要的是,小姨有了她新的生活,不再被我的存在所牽絆,這是我之前……連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br> 他在回憶,也像是道謝,他的語氣是溫柔而又客氣的。 但無名的異樣感卻籠罩在席羨青的胸膛。 因為祝鳴的這一番話,聽起來莫名的……像是在告別。 心頭像是被一只手倏地抓住,席羨青緊緊盯著祝鳴的臉,微啞地開口:“你……” “只是這段時間,我又控制不住在想,我是否太過自私了?!?/br> 祝鳴的視線落在遠處,搖了搖頭:“因為這份協議本來就是不成熟的,一場構建在謊言之中的婚姻,終將會有結束的一天,不是嗎?” “哪怕初心是好的,哪怕我們各有所需,但是當協議結束,抑或這期間所有的謊言和隱瞞被戳破的那一刻,會不會給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帶來失望與痛苦呢?”他問。 席羨青的大腦在瞬間變得空白。 聲音干澀到似乎不是從自己喉嚨里發出一般,他有些茫然地看著祝鳴的臉:“你……什么意思?” 夜色靜謐,雪落無聲,祝鳴安靜了很久,眼睫才輕輕翕動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隱瞞下去了?!?/br> 半晌后他轉過臉,平靜地望向席羨青的雙眼:“我把我們協議婚姻的事情,告訴小姨了?!?/br> “席羨青,”他說,“我們離婚吧?!?/br> 第56章 戒指,你還給我 過往記憶中,第一次提出“離婚”二字的人,其實是席羨青。 當時祝鳴用精神力幫洗潔精徒手開屏后,席羨青之所以用離婚威脅他下次不許再犯,是因為那時候的他,認為祝鳴才是更需要這段婚姻的那個人。 此時此刻,像是大腦功能突然宕機,席羨青望著祝鳴的臉,無法理解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 是因為自己最近太忙了嗎? 還是因為那天沒有陪他去復??? “你是不是看到了那條新聞?” 猛然意識到了什么,席羨青掏出手機,想要給祝鳴看陸梔和的聊天記錄:“不是你想的那樣,是——” “我知道你們沒有什么,事實上,你也沒有義務向我解釋什么?!?/br> 祝鳴搖了搖頭,語氣溫和而堅定地打斷了他:“我只是意識到,自己不想再在這樣的協議下欺騙小姨了?!?/br> “我們好聚好散,好不好?”他問。 大腦一片混沌,席羨青緊緊盯著祝鳴的臉,下意識道:“……不可以?!?/br> 祝鳴靜靜地看著他。 他太了解席羨青了,又或者說席羨青這個人實在是太好懂了,于是祝鳴注視著他的雙眼,只是輕輕地問道:“為什么?” 果不其然,席羨青愣住了。 他很明顯沒有想到祝鳴會反問自己,也很明顯并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你離婚提得很突然,而且很不負責?!?/br> 呼吸變得粗重,席羨青強撐著冷靜與祝鳴對峙,近乎是慌不擇言地道:“比如我的病,你還沒有幫我治好,這是你應該有的責任,而且……” 他依舊試圖用“責任”二字捆綁住祝鳴,但是這一次,祝鳴卻搖了搖頭:“我已經幫你找到解藥了?!?/br> 席羨青:“可是——” “是,你想說解藥的效果并不穩定,但我們心知肚明,一切都只是劑量問題?!?/br> 祝鳴看著他,輕聲道,“你只需要心理、情感和生理上足夠的波動,便可以恢復短暫開屏的能力,這就是解藥,這就是答案?!?/br> “但席羨青,這些東西和情緒價值,不應該去找醫生要,而是應向伴侶要的?!?/br> 祝鳴看著他的臉,搖了搖頭:“這一次又一次地說不清道不明的用藥方式,真的應該是一位醫生的職責嗎?我不覺得?!?/br> 他的話說得太過直白,卻又一語中的。 席羨青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般僵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 祝鳴知道,就是此刻了。 他垂下眼,抬手夠向的桌子盡頭,拿出一個準備好的文件夾,抽出了兩張薄薄的紙。 看清紙張內容的一瞬間,席羨青瞳孔驟然一顫,不可思議般地盯向祝鳴的側臉。 祝鳴:“簽了吧,我們——” 尾音吃痛地驀然淹沒在喉嚨深處,因為下一秒,席羨青猛地抓住祝鳴的手腕,薄薄的紙張瞬間脫手,懸空騰起,像棚外的飛雪一樣簌簌飄落到了地面。 “所以這段婚姻,對你而言從來只是為你小姨而演出的一場戲,是嗎?” 席羨青無法控制聲線深處的顫抖,目光陰沉地盯著祝鳴的臉,咬著牙道,“祝鳴,這段時間,你,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 祝鳴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痛,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他的腿才剛剛恢復了沒多久,光支撐著完成這段對話便已十分艱難,全憑意志硬撐著到現在,也只是想要將這份協議結束得體面一些。 先前的對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席羨青突然這么一抓他的手腕,祝鳴便再也站不住般地踉蹌了幾步,重新跌坐回了后方的輪椅。 直到此刻,他臉上的神情才終于有了些瑕疵。 于是祝鳴閉了閉眼,短暫地調整了呼吸,再次睜眼時,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不然呢?” “在我的眼里,這從來都是你情我愿的協議,不是婚姻?!彼f。 席羨青沒有再說話。 那雙漂亮如質量最上乘的翠玉般眸子,先前已經劃過了茫然,震驚和憤怒,此時此刻,祝鳴看到它們徹底沉了下來,變成了沒有溫度的冷寂。 雪越下越大,冷意逐漸攀爬上了祝鳴的指尖。 “當然,沒有找到你最終的病因,是我的失職?!?/br> 良久,祝鳴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作為賠償,我愿意將實驗艙歸還給你,或補償給你——” “不需要?!彼牭较w青漠然地開口打斷道,“你留著吧?!?/br> 他終于松開了祝鳴的手腕,直起身,冷冷地后退了幾步。 祝鳴突然覺得沒有什么力氣,視線移開,唇邊吃力地勾起一點弧度:“好?!?/br> 席羨青依舊盯著祝鳴的臉,像是要將他看穿一般,一字一字地說道:“但是戒指,你還給我?!?/br> 祝鳴的身子一震。 良久,他才輕聲說:“可以?!?/br> 這枚鑲嵌著小小藍色鉆石的婚戒,當時席羨青雖然改得倉促,但是從協議開始到現在,他們倒是誰都沒有摘下來過。 祝鳴低下頭,手指蜷縮抬起,一點一點將那枚戒指向指尖拽去。 由于太久沒有摘下來過,指環稍稍卡住了指節,取得并不順暢,祝鳴又多使了些力氣,指環才松動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