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盛星河僵住了,半天沒說話。 聞亦就是要刺他,繼續說:“之前你抽我的時候你喝酒了嗎?所以家暴跟喝酒到底有個屁的關系?” 盛星河還是沒有聲音,半晌后,他慢慢松開聞亦,坐了起來。 聞亦爬起來,轉身看著盛星河。 盛星河眼睛通紅,眼里的愧疚幾乎要溢出來。 聞亦:“被家暴還是給我酒,你自己選一個?!?/br> 盛星河做好挨打的覺悟:“你抽吧?!?/br> 聞亦不客氣也不廢話,甩手就是一個耳光,重重抽到他臉上。 盛星河動都不動。 聞亦:“你到底把我酒藏哪了?” 盛星河不說話,聞亦又甩手抽了他一巴掌,那張白玉無瑕的臉登時就紅腫了起來。 聞亦:“酒在哪?” 盛星河還是不說話。 聞亦氣得發顫,指了指他,轉身上樓回了屋,嘭得一聲重重甩上了門。 過了一個多小時,聞亦從樓上下來,他剛下樓門鈴就響了。聞亦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去開門,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兩瓶酒。 盛星河看見了,大叫:“聞亦!” 聞亦冷眼撇了他一下沒說話,拎著酒去酒柜拿杯子。 盛星河無可奈何地站在原地。 聞亦有沒有酒精依賴不知道,但他喝了酒之后就像捋順了毛的貓,一點不見剛才的暴躁模樣了。 盛星河決定循序漸進地幫聞亦戒酒,剛才聞亦的爆發時刻讓他意識到,有些事聞亦不說,但是一直憋在心里,還沒有過去。 這天盛星河又在給聞亦傳播飲酒的危害,說飲酒對肝不好,人會老得快。 聞亦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這天之后他決定把飲酒改成兩天一次,又慢慢改成三天一次。 如此定量且節制之后,盛星河便也不再過度干涉他了。 這天是聞亦的“飲酒日”,盛星河不想他喝悶酒,就拉他去院子里看星星。 聞亦在院子里架好天文望遠鏡,然后就是精細的調試工作,調好后,他自己看了一會兒,就走到旁邊的戶外沙發上窩著,換盛星河去看。 天還是有點冷,聞亦洗完澡就換了睡衣,在外面裹了件厚厚的米色羽絨服。 盛星河湊上前看了半天,轉頭說:“你幫我調一下,我想看參宿四?!?/br> 聞亦扯了扯嘴角,但還是起身去幫他調試。 盛星河湊過去看,他發現參宿四比他三年多前看到的時候暗了許多,問聞亦為什么。 聞亦回答:“塵埃云吧,要么就是黑子。三年多前參宿四也出現過巨型黑子,參宿四被遮住了近70%,陰影面積比太陽還大近百萬倍?!?/br> 盛星河沉默片刻,問:“黑子會影響參宿四爆炸嗎?” 聞亦沒出聲,許久后才回答:“不知道?!?/br> 夜空上星光稀疏,兩人的問答其實都無關參宿四。 盛星河心里有點失望,為了轉移話題,也可能真的擔心那遮光的東西會影響參宿四爆炸,有些不滿意地說:“好好的,為什么要有黑子?” 聞亦被他幼稚的話弄得有點想笑,說:“要允許星星有黑子?!?/br> 盛星河又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對天文很感興趣嗎?” 聞亦嗯了一聲。 天文,海洋,這種龐大又虛幻的意象,他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盛星河想聊天,又問:“我好像一直沒問過你,你大學專業學的是什么???” 然后聞亦說了個盛星河怎么都沒想到的答案,他回答:“哲學?!?/br> “哲學”盛星河回頭,表情有些驚訝。他以為聞亦這種家里經商的獨生子,怎么也應該學跟經濟或者管理相關的專業。 聞亦已經有點醉了,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半靠在椅子上,抬頭看星空。 他說:“我那時候以為……” 哲學能救我。 盛星河沒等到接下來的話,就問:“你那時候以為什么?” 聞亦搖搖頭,沒說話。 那時候他以為哲學能救他,他堅信世界上應該、必須有這樣一條真理,為拯救他而存在。能夠讓他用來抵抗日常性“死亡”,那是他內在的死病,周期性的低空滑翔。 每次感到自厭,就死去一點。 可他太想當然了,那么浩茫的書海,那么多天才的智慧結晶,他始終沒有找到那一條金科玉律。 任何哲學流派到最后都會輸給懷疑主義。 最后他與這種日常性死亡達成了一種勉強又無奈的和解,愛抽象吧,不要去愛具體的人。 沒有什么能殺死已死的人,沒有什么能擊潰已經自我流放的人。 聞亦喝了口酒,抬頭看冬天稀疏的星空,又視線下移,看星空下的盛星河。染黑的頭發在發際線的地方又長出了一點不明顯的白,就像被陰影覆蓋了光芒的參宿四。 人總會美化得不到的東西,比如愛,比如盛星河擁有的自己求而不得的成長經歷。 愛肯定是光華通透,沒有陰影的。那種干凈的成長軌跡里走出來的人,肯定是絕對光明正面的。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想當然。 冬夜的冷空氣也不能抵消酒醉的恍惚,聞亦長久地看著盛星河的背影。 算了,要接受人的陰暗面,就像要允許星星有黑子。 院子里還是有點冷,聞亦縮了縮腳。盛星河正好轉身回頭,看到了,說:“冷嗎?我抱著你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