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何存！”

    呂奉先可以死，卻不能是這種死法！

    他可以戰死沙場，可以被敵人割下頭顱，卻不能死于自己人的陰謀詭計！

    不，那不是自己人，是惡鬼！

    心中恨意滔天，孫權該死，呂蒙該死，所有追殺奉先的人，都該死！

    陳宮舉袖拭淚，卻忽然察覺，身邊的張禎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轉身看去，就見她神情呆滯，目光發直。

    忙輕聲喚道，“神悅，神悅！”

    他都如此悲痛，更別說神悅了。

    張禎看向他，眼神有些迷茫，“公臺叔，方才我好似聽到了張燕的聲音，他何時回來的？”

    張燕就在她面前，她卻視而不見。

    陳宮知道她這是太過傷心，以至于迷了心智，心內大慟，哭道，“神悅啊，你醒醒！”

    奉先沒了，神悅該怎么辦。

    他們已兩心相許，刻骨情深。

    老天為何如此殘忍！

    張禎面露疑惑，“公臺叔，你哭什么？”

    陳宮不忍說，看著她淚流不止。

    張禎也下意識拒絕追問，只呆呆的看著他。

    “唳！唳！唳！”

    屋頂忽傳來海東青的悲鳴。

    隨呂布出京的長空，留在京城的凌云，一起俯沖而下，落在中堂階前，黑豆似的眼睛盯著她。

    那叫聲驚醒了張禎。

    眼前如迷霧劃開，看到了兀自痛哭的張燕。

    也想起了他的話，呂奉先死了。

    死于孫權和呂蒙的設計，死在江里。

    那般情況下，神仙也難逃。

    人世間，再也沒有了呂奉先那個人。

    明日太陽照樣會升起，月亮也照樣會落下，辰宿列張，春來秋往，一切如常，無一更改。

    只是沒有了呂奉先。

    呂奉先再也回不到她身邊。

    巨大的、如同實質的痛感襲上心頭，腦海，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面向她壓來。

    張禎一向強大的心靈無法承載，所有畫面猛然消失。

    向后一倒，再無意識。

    第431章 踏平江東，為大將軍報仇

    朦朦朧朧中，耳畔傳來哭聲。

    張禎睜開眼睛，就看到母親坐在床前流淚。

    此情此景，和她剛穿過來時很像，讓她有些恍惚。

    但又很快清醒，這已不是當初。

    此時的長安，沒有一個呂奉先在府里等著她去相見。

    除了母親蔡琛、父親張淙、胞姐如意，她臥室里還有很多人，家里的，大將軍府的。

    全都悲傷而擔憂地看著她。

    華佗給她把脈，輕聲道，“醒過來便好?！?/br>
    張禎坐起，先對父母和jiejie道，“你們先回去，不用擔心，我無事！”

    蔡琛哭道，“神悅......”

    張禎打斷她，“阿娘，你們回家，現在就回！”

    她如此堅決，張家人縱然滿心憂慮，也無法與她爭執，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張禎又看向其他人，“你們也出去，全部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花妮哭出聲，“女君......”

    張禎：“出去！”

    諸葛亮第一個起身出門，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等所有人離開，張禎呆了呆，撲在被褥里無聲大哭。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呂奉先可憐。

    呂奉先可憐極了。

    可憐得讓她心疼。

    這個大草原上野蠻生長的人，跌跌撞撞闖入中原，闖入朝堂，大半輩子被人cao控。

    為漢室鏟除國賊董卓，也免不了落個薄情寡義的名頭。

    南征北戰，開疆拓土，立功無數，卻沒能善終。

    深愛著她，她卻對他利用居多。

    董卓cao控呂奉先，她又何嘗不是。

    唯一的區別，是呂奉先對她產生了情感，心甘情愿受她cao控。

    并且，任何情況下，呂奉先都不會傷害她。

    但她捫心自問，如果他妨礙了她的志向，擋了她的道路，她會不會殺他？

    答案是會。

    沒錯，她就是這么冷酷無情。

    愛上這樣的她，呂奉先真可憐。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呂奉先有著正面積極的作用，有時甚至以呂奉先的人生燈塔自居。

    可事實是，真實歷史中，明年二月才是呂奉先的死期。

    這一世，認識了她，呂奉先早死半年。

    薄命之人，可憐。

    遇上她是他的劫數。

    而他會死得這般倉促草率，皆是她的錯。

    是她的自大，害了呂奉先！

    陳宮和張燕，以及今日在場的所有人，可能都想不出孫權殺呂布的原因，但她一清二楚。

    漢唐至宋初，歷朝歷代的興亡更替，都受到世族的影響和左右。

    這是一股隱在水面之下的龐大力量。

    身處其中的人，很難指出代表這股力量的具體是誰。

    史書之上，也只會以世族、大族、豪族等概括，很少寫明究竟是哪個人，叫什么名字。

    而大部分時候，是當局者迷，事情發生了，卻不知道是怎么發生的，只看得到表象，看不到根源。

    唯有千百年后的局外人，才能跨越時間、空間的維度，綜合各方面資料，在故紙堆中回望歷史長河，得以一窺端倪。

    世族，是王朝的毒瘤。

    東漢因世族而建立，也因世族而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