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槍，對方閃開。

    他還待再刺，對方忍無可忍，抓住他的長槍叫道，“五老表，你這個雀盲！天都還沒黑，你咋就瞎了？看看我是哪個！”

    方五娃聽這聲音熟，定睛一看，還是看不出來是誰。

    煙熏火燎的一張臉，能看出來才怪了。

    “你哪個？”

    那人掀起衣襟胡亂擦了擦，“王強！”

    方五娃大驚，“強娃兒，怎么是你？”

    這是他四孃家的表兄弟！

    王強：“我還奇怪呢，你怎么也來了？”

    方五娃：“你當我愿意來？被抓的壯??！你呢？”

    王強：“我也是！”

    表兄弟倆邊說邊躲著周圍的刀槍棍棒，往人少的東南側挪。

    雙方的戰友聽著他們是親戚，也有意識避開兩人。

    方五娃：“我不是聽說，你去外地販貨了？”

    王強：“去了！販了兩挑布，掙了幾兩銀?！?/br>
    方五娃：“那咋個被抓？”

    王強：“運氣不好，那天經過漢中，遇上張將軍抓人！”

    方五娃：“我還說呢，我們兩家離得又不遠，就算被抓，你應該也是被劉州牧抓！我四孃身體還好？”

    王強：“好得很，還能挑水澆菜！我三姨母呢？”

    方五娃：“以前的老毛病了，刮風下雨關節疼?！?/br>
    兩人聊得火熱，旁邊忽有人問王強，“你去外邊了？外邊咋樣？”

    說到這個，王強滿腔怨言，“人家都忙著種田種地，個個往好里奔。就咱們這兒，天天打天天打，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那人質疑道，“不對罷？我怎么聽說外邊也在打仗，打得比咱們這兒還猛！”

    王強眼帶鄙視，“哥弟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外邊太平著呢！我們出了漢中，連個山賊都沒遇到！”

    第314章 老子不打仗，老子要種田

    方五娃不信，“真哩？”

    在他印象中，益州才是太平的，外面都亂。

    王強：“騙你我是狗！”

    抬眼四顧，抓過一個販貨的同伴，“任栓兒，你來說，外邊是不是太平了？”

    任栓把刀反插在地上，柱著刀柄，喘著粗氣道，“是??！人家都不打仗，只顧著種田！”

    跟他對打的人也放下了武器，“怎么可能呢？”

    外邊的諸侯不是更愛打仗么？

    怎么忽然改行種田了？

    任栓反駁：“為啥不可能！靖國長公主親自督促，派了課農司到各地教種田，還有個什么肥料廠，專門給農家做肥料！外邊人有福??！”

    說到后來，滿心都是羨慕。

    他要生在外邊就好了。

    不知是誰又問，“課農司是啥？”

    看到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王強大聲道，“課農司，就是教種田、做肥料的！他們的糧種都跟咱們的不同，年年豐收！稻谷一畝能產三百多斤！”

    旁聽眾人倒抽口涼氣。

    “......三百多斤？！”

    “吃得完么？”

    “神農爺爺給的糧種罷？”

    “你個龜兒是不是在騙人？”

    任栓和另外幾名販貨的同伴一起給王強作證，“沒騙！強娃說的是真哩！半點不假！”

    他們面容憨厚，神態自然，看起來不像說謊的樣子。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畝產三百多斤，那一畝地，不是變成了快三畝？！

    任栓補充道，“他們還造了許多水車、水排，澆水便利著呢！”

    王強嗤之以鼻，“水車、水排算什么？你忘了那些水渠？”

    說著跟眾人比劃，“像長龍一樣，橫跨關中各處，那水啊，清淩淩的，甘甜！”

    方五娃：“也是課農司修建的？”

    王強：“對！”

    方五娃征詢似的看看周圍，疑惑又委屈地道，“可咱們這兒，沒有課農司??！朝廷為啥不派來？”

    畝產三百多斤的稻谷，他想種！

    那什么肥料，他也想見識見識！

    王強嘆口氣，“還問為啥？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么！”

    方五娃倔強地道，“為啥？”

    王強：“因為打仗！咱這兒在打仗！”

    任栓也道，“我聽人說，課農司只去太平的地方。前幾年冀州、荊州等地有戰亂，課農司也不去，就只在關中，不打了才去的?！?/br>
    眾人聽得此言，心下戚戚然。

    打不打仗，不是他們說了算。

    他們不想打，可上面非要打，他們能如何？

    有戰亂課農司就不來，那他們何時才能見到畝產三百多斤的稻谷？

    王強長嘆，“外邊人日子好過??！”

    不用打仗，也不用擔憂山賊土匪、苛捐雜稅，只管種田。

    若非故土難離，他都想帶著全家逃去關中了。

    在他看來，天子腳下的百姓，生活得最為安逸。

    大家心里正不是滋味，忽聽身后一聲暴喝，“龜兒們，老子叫你們奮勇殺敵，沒叫你們擺龍門陣！”

    唰唰唰！

    幾名督軍的鞭子，平等地甩到眾人身上，也不管是敵方還是友方。

    方五娃被打得往前一撲。

    他可以站穩的，但他沒有，順勢撲倒在地。

    “五老表！”

    王強以為他被打傷了，趕緊去攙扶。

    督軍一鞭甩下，厲聲道，“不許扶，滾你的，讓他自己起來！想訛老子？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