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張禎興興沖沖地給墨家同門們準備住所。

    全安排在大將軍府后面的百子巷里，有什么動靜，府里也能聽聞。

    一個多月后，九位師兄弟帶著家小，風塵仆仆地來到。

    都是些實在人，沒那些虛頭巴腦的講究，相處起來很輕松。

    張禎專門開了接風宴，賓主盡歡。

    墨家弟子們驚奇于她的平易近人，她也為墨家弟子們的專業學識所震驚。

    然后她發現，臺舒在這個圈子里地位挺高，比他年紀大的，也叫他師兄。

    仔細一想，臺舒也確實最為博學，各個學科都有涉及。

    此后，大將軍府仿佛成了川陜一帶墨家的據點，冷不丁有人來投。

    臺舒說，墨家從未消亡，只是在安靜蟄伏。

    到得六月中旬，張禎一統計，發現連臺舒、臺息在內，竟有四十六位！

    不過并非都是大師級，也有些只是學徒。

    人情世故上，他們大多笨拙，或者說不耐煩應付。

    但在自己的領域，卻有諸多奇思妙想。

    有些想法，可能并不適合當下，然而張禎還是要錢給錢，要物給物，全力支持。

    科學研究，本來就是件很燒錢的事兒。

    而她現在非常有錢，算不上土豪，那也是大款，燒得起。

    哪怕研究不出什么成果，也是在為后世試錯，不虧。

    其中有位叫俞遠的師兄，精于機關術，跟張禎說平生最大的愿望，是做出能夠自由活動的機關人，體型龐大、關節靈活，可用于種地、挖礦、運糧、搬山等等。

    張禎：......

    大哥你這也太超前了吧？

    這不就是機器人？！

    俞遠還說，為了感謝她的付出，如果他真的做出來了，第一個機關人將命名為張小楨，讓世人都謹記她的功勞。

    ......張楨能說啥？

    唯有笑著感謝。

    但還是無法想象大型張小楨干苦力的場景。

    另有一個叫江塘的師侄，向她請教“手招雷霆”的秘術。

    她只能據實以告，雷霆是假，機關是真，詳情請咨詢臺舒師兄，他和其子臺息才是發明者。

    江塘很失望，惆悵地道，“張師叔，雷電既能現于人世，就該為凡人所掌握。到時，凡人便如神仙，能做到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兒！可要怎樣才能掌握呢？”

    張禎端詳著他的面容，半晌沒說話。

    江塘自嘲道，“師叔也覺得我之所想大逆不道，荒唐荒謬？”

    長輩們都說，雷電是神明的力量，凡人不該覬覦。

    可他就是覬覦了。

    聽說靖國長公主能手招雷霆，他還以為她先他一步，洞悉了雷電的秘密，心向往之。

    前不久知道她是同門，便趕來請教。

    沒想到原來是機關。

    張禎深沉地搖頭，“不，你之所想合情合理，總有一日會實現！”

    少年，我只是在看你像不像電的發現者！

    江塘眼睛一亮，“真的？”

    張禎：“真的！江師侄，堅持你的想法，努力走下去，我看好你！雷電之力，本就應該握在凡人手里！”

    江塘重重點頭，感動地道，“嗯，多謝師叔！”

    張師叔是他唯一的知音！

    為此知音，他也不能放棄！

    等眾人安頓下來，張禎該點撥的點撥，該鼓勵的鼓勵，該打雞血的打雞血。

    但回到家中，卻連著幾晚沒睡好。

    半夜惡夢驚坐起，不由問自己，張禎，你這是在做什么呀？！

    越想越心驚。

    這群墨家同門所研究的項目，要是失敗了，最多就是浪費錢物。

    要是成功了，那可了不得。

    他們會點亮科技樹上的哪些枝干，會給世界帶來什么樣的改變，她真的想象無能。

    會走到哪一步，她也無法預測。

    ......總感覺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但，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人都來了，她不可能再讓他們回去，也不可能壓制他們的發展。

    未來如何，就讓世界自己去選擇吧。

    想通了，心里才算舒暢。

    再看禰衡、楊修等成群結隊招搖過市，呼嘯來往，就寬容地想著，真是小兒科??！

    你們隔壁那些不聲不響的，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不過，小兒科也有小兒科的用處。

    逮誰懟誰，不留情面。

    世家老頑固們深感頭痛，暗地里稱他們為長安一大害。

    張禎看得好笑，煽風點火，推波助瀾，不亦樂乎。

    日子就這么熱熱鬧鬧的過著，十分充實。

    這天下朝后，蔡琰不回自己家，而是跟張禎去大將軍府。

    張禎看出她有話要說，帶她到后園荷花池邊的亭子，邊喝梨釀邊賞花。

    蔡琰嘆道，“清風送爽，葉如翡翠，美哉！”

    張禎笑道，“姨母若覺得美，便多來光顧，侄女兒歡迎得很！”

    蔡琰一指點她額頭，嗔怪道，“好個不知羞的小女郎，這可不是你家，是大將軍的家！”

    若是一般的姑娘，聽她這么說就該臉紅了，但張禎神態自若，捂著額頭道，“姨母謬也，這不是誰的家，是大將軍府！”

    如今的大將軍府，確實不像民居，像官署。

    蔡琰掩唇而笑，“你有理，你總有理，誰說得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