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節
說起來,伏特加到現在還不知道琴酒在外面環游世界,他每天都早咖啡廳等大哥出來,順便寫他的回憶錄,甚至在網上連載…… 講道理,赤井秀一覺得,要不是那本正在連載的回憶錄第二部,黑澤陣早就去看看伏特加了。伏特加,你自求多福吧。 “你要干什么?寫詩?” 黑澤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赤井秀一,最后嫌棄地說:“就你,還是算了吧?!?/br> 美國人的詩? 哈。 他說行了,深夜故事會結束了,明天我要去見個人,你要跟來嗎? 這還是黑澤陣頭一回這么問。 赤井秀一覺得有點稀奇,說當然,我們什么時候分開過嗎? 黑澤陣笑了聲。 第二天,赤井秀一就知道黑澤陣為什么會這么問了。黑澤陣開著車,拐進了巴黎的一條安靜的街道,這里開著幾家沒什么人的店鋪,車就被停在了一家花店的門口。 花店的兩個店員正在聊新出的電影《藍花集市隨想錄》,她們顯然是認識黑澤陣的,看到黑澤陣進門就停止閑聊,默不作聲地給他們讓開了路。 他們上到二樓,看到了一個小孩。 一個兩歲大、有著跟黑澤陣很相似的銀色頭發,正在安睡的小孩。 赤井秀一:…… 他依舊保持鎮定,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實際上在算時間。他正在算時間,還有這個小孩的年齡,甚至不動聲色地問了保姆生日。 保姆說小孩叫西澤爾,但他的準確出生日期她也不清楚,但被送到這里來的時候是2月17日,當時應該剛出生不久。 黑澤陣就站在一邊,戳了戳沉睡的幼崽的手,沒說話。 他們臨走的時候幼崽醒了,揪住了黑澤陣的頭發,那個瞬間保姆顯得異常緊張,額頭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但黑澤陣比以往都有耐心很多,一點點把頭發從幼崽手里搶回來——然后被揪住了另一把。 赤井秀一忍不住笑出聲。 他直接問了:“這是誰的孩子?” 黑澤陣不跟幼崽講道理,因為他們不會聽;倘若是狼群的幼崽,他還能教訓一下,但人類在這個時期實在是太過脆弱,在生物界幾乎是難以想象的脆弱,所以他就盯著幼崽看,直到小西澤爾放開手。 他轉過身,對赤井秀一說:“反正不是我的?!?/br> 赤井秀一又看看那個小孩,淺藍色的眼睛,沒那么灰,像是氤氳的霧氣,更像諸伏景光而不是那個“西澤爾”。黑澤陣說過,西澤爾的眼睛是更加暗沉的灰藍色,就像極光下的冰海。 小孩完全不怕生,眨巴眨巴眼看著赤井秀一,在赤井秀一想伸手抱一下他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句:“你殺過人,對吧?殺人是什么樣的?” 赤井秀一:……? 他覺得黑澤陣對小孩的教育很有問題。 黑澤陣表示不是他教的,他什么都沒干,來看這小孩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于是赤井秀一看向保姆,保姆趕緊表示小西澤爾平時不是這樣的,他很少見到外人,也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她以前也不知道這回事。 赤井秀一看她太緊張,就說沒事,孩子還小,但是別讓某位黑澤先生親自來教了,他們祖傳的家庭教育就不是很常規。 黑澤陣挑眉:“祖傳的?” 赤井秀一點點頭:“我們——我和你家祖傳的?!?/br> 他們離開了花店,店員等在樓梯口,給了他們兩支郁金香。 當晚他們在酒店休息,赤井秀一一直在想孩子是哪里來的,直到黑澤陣把毛巾按在他頭上。 “別想了,他是人造人?!?/br> “哦……”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在想,剛才那家店,是烏丸的吧?” “嗯?!?/br> 黑澤陣沒有反駁,赤井秀一也沒有繼續問,就說你要小心,上次寫了那張紙條的人可能在注意我們的行蹤,如果被他們發現你跟烏丸的勢力還有關系,或許就不是簡單的保證就能解決的事了。 銀發男人耐心地聽他說完,才說用不著你cao心,我知道。 赤井秀一覺得他壓根沒聽。 算了,琴酒向來誰的建議也不聽,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意味著他有完全的把握——跟在組織里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同,這時候的琴酒翻車概率極小。果然,以前在組織里的時候完全是演給其他人看的吧。 他這么想著,拿下頭上的毛巾去洗澡,卻又聽到了外面有人敲門的聲音。 黑澤陣去開了門,說他要出去一趟,沒說什么就走了。 這倒是少有的事。赤井秀一等了一會兒,黑澤陣還沒回來,于是他也換好衣服出了門,問了酒店的人,然后順著黑澤陣離開的方向找去。 他沒打黑澤陣的電話,在街頭忽然邂逅也是一種浪漫……好吧,他說實話,他的探員雷達響了,他覺得黑澤陣是要瞞著他做什么事,倘若真的是無關緊要的事也就算了,但這次赤井秀一有點不好的預感。 所以他去找了。 酒店的員工說有人給他們送了一枚金幣,指名要給銀發的先生,她還描述了金幣的模樣,但描述得很模糊,赤井秀一依稀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只是沒那么清楚。 但他知道琴酒肯定是見過的。 他沒找到人,繞了個圈子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黑澤陣故意把他甩開了,同樣沒聯系他,就好像這是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明明一句話就能搞定的事,兩個人卻跟做間諜工作的時候一樣互相試探、跟蹤和反跟蹤,可能這就是干他們這行的習慣吧。 赤井秀一決定回去等,順便借酒店的小廚房給黑澤陣做個晚飯。 然后,他等到了諸伏景光。 出差來的警察沒穿警服,也沒穿往日的藍色兜帽衫,只穿著一身休閑裝,背著個包敲開了酒店房間的門。那雙霧藍色的眼睛讓赤井秀一想起上午看到的小孩,他遲疑片刻,問:“你怎么來了?” 諸伏景光把包放下,把自己摔進黑澤陣下午休息的床上,說:“出差,搶了同事的工作,聽說你們在巴黎我就過來了——對了,怎么只有你在,黑澤呢?” 赤井秀一正要回去做飯呢,聽到諸伏景光的問題,手頓了頓,才平常地說:“他剛才出去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br> “這個時間出去?” “可能是忽然收到了朋友的邀請,也可能只是下去散步,晚飯時間他就回來了?!?/br> “萊伊?!?/br> 諸伏景光忽然坐起來,盯著赤井秀一看;赤井秀一吸了口氣,如芒在背。 他記得蘇格蘭已經開始叫他赤井了,怎么忽然又改回萊伊了?這一般是要算賬的預兆吧?赤井秀一放下菜刀,轉身,說: “咳,蘇格蘭,其實……” “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他不打算讓我知道?!背嗑阋粺o奈地回答。 諸伏景光嘆氣,拿起手機確認了時間,發現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半,是個黑澤陣多半已經散步回來的時間。他捂著腦袋,說赤井先生,你確定我們在這里等他回來吃飯,能等到對吧? 赤井秀一很想說能,但事實是……他不知道。他說好吧,我只是相信他,相信不會出什么問題,如果是你的話,蘇格蘭,你也會這么做吧? 諸伏景光幽幽地說不會,黑澤不會瞞著我,他只會說他要去殺兩個人,讓我在家里等他。 赤井秀一:…… 諸伏景光:…… 最后他們一起做完了晚飯,諸伏景光給黑澤陣打了個電話,電話被掛斷了,起碼黑澤陣沒什么事,只是不打算聯系他們,于是他們也就等在這里。 然后,酒店被炸了。 誰都沒能吃上一口做好的晚飯,赤井秀一在惋惜晚飯的時候,諸伏景光背著包往外跳,說你還在想晚飯??! 赤井秀一最后拿了兩個三明治,跟著往外跑,邊跑邊說:“因為有人對我下手,就代表他們完全不能把小銀怎么樣啊?!?/br> “……也是?!?/br> 兩個前臥底很快就離開了酒店,赤井秀一和黑澤陣在這里登記用的當然是假身份,而諸伏景光是來找他們的,當然沒有留下名字,所以暫時不會有人順著追查過來。 現在的問題是疑似有人知道黑澤陣在巴黎,如果他們將這件事上報給nid,那么他們的人就會來調查,為黑澤陣擔保的那些人也會遇到麻煩——比如提出現有做法的諸伏景光,以及很明顯跟黑澤陣一起滿世界跑的赤井秀一。 不過,如果他們就是給出紙條的人,那從里昂開始都過了兩個月了,這期間他們什么都沒做,非常讓人懷疑。 他們兩個還沒對完情報,黑澤陣就打來了電話,打給諸伏景光的,開口就是:“在哪?” 諸伏景光說他們已經離開酒店了,又問黑澤陣這是來找你的人嗎? 黑澤陣說大概是,你們等會兒,我把他們解決。 然后他掛了電話。 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面面相覷,赤井秀一聳聳肩,說我們先找個別的過夜的地方吧,還有那輛車,估計是不能繼續開了。 他早就知道那輛在旅途中受折磨已久的車快要退休,但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直接被人炸了。幸好這不是琴酒的愛車,那輛車還在東京,我們公安的降谷先生有時候會開,司機名單里還有限定的伏特加呢。 與此同時。 燈火輝煌的建筑一角,巴洛克式風格的走廊深處,穿過現代風格濃郁的大廳,穿著正式的男人正不耐煩地看著邀請他來的人。 黑澤陣來的時候將頭發綁了起來,看起來像是維蘭德那時候的模樣,但外表其實并不影響他們的談話,也不影響現在的局面—— 地上是血、倒下的管家和侍者,他背后站著花店的兩位店員。這兩位年輕的女性換了衣服,背著手,微笑著看著對面,好像剛才動手的不是她們一樣。 而這里的主人佯裝鎮定,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的心情:“你不能這樣,是我們、是公司創造了你——fafnir!公司相當于你的父母!我們從未與你為敵!” “你好像弄錯了什么?!焙跐申囎呓?,揪住了這個人的衣領,微微瞇起眼。 他的聲音依舊冷淡,可語氣沒有之前談話的時候那么友好了,或者說,剛才他還愿意看在不知道誰的面子上裝一下,現在不屬于人類社會的野獸徹底露出了獠牙。 他慢慢地說:“我對你們正在做什么、將來想做什么都毫無興趣,只要別出現在我面前我都不會管。但,誰讓你動我的人了?” 墨綠色的眼睛里倒映著冷調的燈光,這里的主人被嚇蒙了兩秒,才說那是個意外,是公司的臨時工不懂事,我們馬上就把他們開除,公司從未想過損害你的利益,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黑澤陣隨手把他扔在地上,說:“我不相信商人的保證,所以,你們要知道——我隨時能讓你們破產,把這個公司的一切從世界上抹除。希望你們牢記這點?!?/br> 他轉身往外走。 放狠話對那些人沒有意義,只有讓他們意識到做一件事百害而無一利,他們才會避而遠之,這就是專門為利益而生的理性主義的商人。 黑澤陣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了背后的槍聲。 他沒往回看,而是看向了其中一位店員。店員剛剛放下槍,跟他道歉,說:“抱歉,先生,這是緊急情況下采取的措施?!?/br> 從角落的鏡子里,能看到持槍準備扣下扳機的別墅主人,緩緩倒下的身影。他腦門正中央多了個血洞,成為了今天唯一的死者。 黑澤陣說沒事,這算正當防衛,不用善后了,他們公司知道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