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節
他們正在開車回去的路上,赤井務武在被追殺的空隙里給他們回復了消息,基金會在帝丹中學的教師辦公室里找到了五十嵐寬太的dna樣本,跟河灘上的樣本比對結果一致——換句話說,在那個河灘上跟黑澤陣接觸過、并留下痕跡的人就是五十嵐寬太。 說得更明確一點,這個叫做五十嵐寬太或者五十嵐遙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boss。 [夢想是有聽話的兒子]:dna檢測結果在這里了。 [夢想是有聽話的兒子]:根據基金會的報告,五十嵐寬太把那名學生送回家后,于2:40回到住所休息,但期間的一個小時他去了哪里、在家的是否為他本人這點難以確定。 [夢想是有聽話的兒子]:juniper不會留下沒有用處的信息……但也不能排除有其它緣由的可能。 赤井務武又發了幾行字,就沒了下文。 那個人正在被追殺,雖然開車的應該是基爾,但能回復這些估計已經是極限;諸伏景光跟他確認在工藤宅會面,就用手臂擋住了臉。 “其它……可能……嗎?!?/br> 前方是五顏六色的霓虹,從手臂沒能擋住的地方擠進視線邊緣,在帶著微光的黑暗里他恍惚看到了黑澤陣的身影,那個人穿著黑色的風衣,站在自動販賣機前,隨手把飲料遞給他,還說小孩就是麻煩。 那是很久以前、大約三年前的黑澤陣,每次都在忙于工作,很少會回來——即使就在日本、就在東京,也沒有跟他見面的必要,因為那很危險。于是他們見面的時候,都是占用了黑澤陣少之又少的“假期”。 現在回憶起來,諸伏景光很難判斷黑澤陣是否為他改變了某些習慣,但他自己確實有了很多新的習慣,從五年前到現在……對他的人生來說,這已經是六分之一的時間,而他們認識的時間也占據了他人生超過三分之一的歷程了。 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久到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足夠的痕跡,只要聽到聲音就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狀態,他到現在都帶著以前家里的那幾把鑰匙,去年手術前zero轉交給他的幾塊巧克力糖也依舊放在臥室的抽屜里。 黑澤,貝爾摩德,愛爾蘭,宮野志保和宮野明美,zero,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老不死的,接下來你還想動誰?! 赤井秀一詢問的聲音從一側傳來:“蘇格蘭?” 諸伏景光悶悶地回答:“讓我想想?!?/br> 擺在他們面前的依舊有諸多選擇,前日列出的名單在眼前浮現,拋開已知為mi6、曙光聯合和友方線人的人,再刨除已經確認死亡的人,還剩下的,是—— 失聯,在edel出現后無法聯系上,但幾個小時前一直跟edel在一起,因為最后那個電話的情況幾乎可以被排除在外的天城老師; 在家,最近一個星期內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就連今晚也早早休息的堤無津川隔壁鄰居家; 住院,在事故頻發的今晚意外看到連環殺人案現場,當場昏迷把自己送進醫院的議員山東果子; 失蹤,4月7日11點前就失去蹤跡、并未在今晚的所有事故里現身,降谷零失蹤前正在調查其下落的帝丹中學二年級b班的女學生; 休假,從前天開始就離開日本,且一家人確實在京都游玩的,米花那家娛樂會社的新任社長; 以及,情況不明、從公安離開后就失去所有蹤跡,沒人知道他在干什么的前警視廳公安桐野。 說到底他們還有很多選擇,但沒什么來得比黑澤陣留下的線索更為顯眼。在發生過打斗的河灘邊、風見裕也被打暈的現場附近,黑澤陣留下了一把沾著五十嵐血的刀,徹底將平靜的水面打破。 他們得接受現實。 接受一直就在他們身邊、甚至可能跟他們所有人都見過面的“五十嵐寬太”就是boss的現實。 更深的寒意從骨子里泛起,擴散到四肢百骸,光是這一年來發生的事都被看著就讓人足夠后怕,甚至于開始懷疑身邊是否還有其他被換了芯子的人。諸伏景光緊緊攥住自己的手臂,這是他少有的沒那么冷靜的時刻,一雙霧藍色的眼睛里燃燒著再明顯不過、幾乎要將整個東京都點燃的憤怒。 倘若真的可以,他大概已經這么干了,就用這把火將隱藏在東京內的腐爛rou蟲燒成無質的黑灰、碾成無法還原的浮土,還要再狠狠地踩上兩腳。 “我甚至見過他、跟他說過話,他也知道我是誰?!敝T伏景光一字一頓地說。 怪不得黑澤會去學校,怪不得所有的不對勁都是三月底去辦理手續后才發生的,怪不得黑澤會選擇沉默而不是直接動手,因為他們的敵人就一直等在他們身邊,掌握了他們所有的情報,直到現在才忽然露出獠牙?,F在,已經暴露的他們自己就是彼此的弱點。 “如果他就是boss,那我也見過的,boss還請我替他給黑澤上課呢?!?/br> 赤井秀一正在開車,他的聲音依舊輕松,用的是沖矢老師的語氣,但從反光鏡里映出的臉上卻沒有幾分笑意。 他說我們現在不能確定從去年的案件里生還的是五十嵐寬太還是五十嵐遙斗,但當時的他一定還不是boss。如果是,那忽然失蹤的沖矢昴的身份在當時就會遭到組織的深入調查,那個身份可不如“諸星大”來得那么經查。 諸伏景光也笑不出來。 他低著頭,盯著手機屏幕上被埋在一堆貓貓狗狗里睡懶覺的黑澤,很久沒說話。那張照片是在黑澤回來的那個下午拍的,溫暖的陽光落到銀發少年的身上,他睡得很沉,倚在打開的窗戶上,就像盛大春光里最亮眼的一部分。 一秒。 兩秒。 他讓自己重新恢復了冷靜,剛才的幾分鐘就像是放縱自己失控的短暫插曲,因為萊伊在這里他才能稍微顯露自己的情緒,如果在的是zero,就應該是他來支持zero了。 諸伏景光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工作時候的模樣,他跟公安的同事聯絡,重新在不會有多少人得到具體情報的情況下進行布置,往車窗外看的時候,正是一個刺眼的紅燈。 他問:“烏丸為什么想要黑澤?” 赤井秀一輕飄飄地回答:“誰知道呢,總不能是看上了小銀的身體吧?” 諸伏景光說:“未必不是。既然他一直知道我們在哪里,卻沒有動手,他的目的就不是報復。黑澤失蹤后他才有所行動,大概是怕人再丟,開始急了?!?/br> 赤井秀一看紅燈的倒計時還早,就騰出一只手把手機遞給諸伏景光,說:“雖然我也覺得小銀很好,但以他那個禍害自己身體的程度,我覺得boss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天……” 諸伏景光看他。 赤井秀一停止了對黑澤陣的吐槽,面不改色地用手機戳了戳諸伏景光,說我meimei到日本了,剛下飛機,給我回了消息,跟“五十嵐寬太”有關,你先看看。 真純和瑪麗來日本了。 雖然不知道她們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以赤井秀一對自己父親的了解,反正不可能是赤井務武叫她們來的。他的父親是會把各種事考慮在內的無情的策劃者,世良和瑪麗在眼下東京的環境里反而是相對弱勢的一方,公安內部都有臥底,自然很難跟mi6協調工作,赤井秀一覺得瑪麗肯定是了解赤井務武,才壓根沒通知這個人就來了。 所以說他們赤井家什么時候才能改變“各干各的”的傳統……果然得讓小銀來調解吧,不愧是我們家的小銀。 “秋田市?” “對,我給真純發了照片,真純說她見過五十嵐寬太這個人,就在去年六月份的秋田市,那個下棋的五十嵐家。當時的五十嵐寬太自稱那位老人的孫子?!?/br> “根本就沒有這個人?!?/br> 諸伏景光把手機還給了赤井秀一。世良真純的描述喚起了諸伏景光的去年的回憶——游輪、暴風雨、鶴鳴港,還有你萊伊拽著黑澤不放的事。 先不提私人的問題,諸伏景光確實記得一年前的六月份,在秋田市的地下山洞里,世良真純和六分儀真理從那座枯井下去的時候,有位姓五十嵐的年輕人為她們帶路,后來在山洞里失散,同事處理后續的時候說那個年輕人找到了,再往后就是秋田警方的工作了。后來因為五十嵐首相和五十嵐信彥的事,諸伏景光對秋田市的五十嵐家進行了調查,才發現根本就沒人知道那個年輕人的存在。 毫無疑問,那是個臨時被制造出來的假身份,名字也不是現在他們看到的這兩個;而且如果“五十嵐寬太”就是復活的烏丸,那跟五十嵐首相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f】就更跟他脫不了關系了。 “沒有?” “假身份、假背景,根本不存在的人,當時他沒有在山洞里出現,可能就是怕我們記住他的臉?!?/br> “所以見過他的就是真純和六分儀……” 真純,你來得真不是時候啊。 赤井秀一已經簡單跟母親和meimei說明了東京的情況,并提醒她們萬事小心;他又想到這件事的另一個目擊者六分儀真理——也就是目前還生死不明的菲莉婭·m,但六分儀的另一重身份就算是a.u.r.o也是剛知道沒多久,boss獲知并對她進行滅口的可能性不大。 他問諸伏景光:“林先生他們兩個呢?” 諸伏景光回答:“在搜救?!?/br> 距離大森會社的最后一場爆炸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但他們還沒得到任何結果。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但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就沒到放棄的時候。 他望向前方越來越近的工藤宅,說:“工藤和服部失蹤沒有多久,我讓人調取附近的監控錄像調查了;風見在大森會社附近發現了疑似跟二次爆炸有關聯的嫌疑人,正在追查;但zero……” 雖然能從已有的情報和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暗號來推斷降谷零沒事,但到現在都沒有確切的消息,諸伏景光當然會擔心。 zero,你在哪? 第283章 腐爛的永生花 深流。 冰冷的水將所有感知吞沒, 他緊緊抓住了手邊的某樣東西,清晰的血味順著水流而來。求生的本能讓他向水面游去,在接近水面的時候, 他還能聽到模糊的、滿溢著絕望和恐慌的慘叫聲。 “救、救命……” “救命啊啊啊啊啊——” 無限拔高的聲音幾乎要刺破耳膜, 難以想象的恐懼感順著聲音傳遞而來,距離水面不遠處的人影拼命地擺動手臂, 然后就是尖銳的哀嚎聲! 降谷零睜開眼睛, 看到的是血和肢體的碎塊,涌動的黑色浪潮,以及從水面上漂來、瞪著大眼死不瞑目的人的頭顱。 然后是一個更大的、更凄慘的聲音:“波本大老板!老板!二叔!” 眼前的畫面如同舞臺散場一般破碎消失,等降谷零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 耳邊還是嗡嗡作響的雜音;但夏目渚的慘叫聲完全蓋過了耳鳴聲, 讓他不得不先抬起手, 按住了還在慘叫的夏目渚。 夏目渚得到他的回應, 感動到快要哭出來了:“太好了波本先生, 你還活著……” 降谷零先緩了緩,才睜開眼睛, 發現他們已經不是在地下,而是在某個林地的河岸邊。夜空在上方茂密的樹葉間鋪開, 兩個人身上都濕漉漉的, 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不, 不是像, 他們應該就是通過地下水系來這里的,降谷零只能判斷大致的方位, 這里已經是距離米花町中心稍遠的山區, 周圍甚至看不到人煙。 他記憶里的上一刻還是跟夏目渚在廢棄的地下通道里逃亡,前后都是追上來的敵人, 那多半是烏丸派來抓他們的人,雖然對方未必清楚他是誰……但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比如說伏特加。 他捂著依舊在發疼發脹的腦袋,終于發覺自己的額頭變得guntang,昏迷前他的身體還能說是“過得去”,但現在就是徹徹底底的不妙了。 但比起這個…… 降谷零問夏目渚:“我們是怎么逃出來的?” 不問還好,一問,夏目渚就露出了有些后怕的表情:“當時情況很緊急,他們都追上來了,我就……” 當時他沒有辦法,讓他跟那群人打是根本不可能的,帶著波本先生逃跑他也做不到,前有狼后有虎,不如直接死在水里吧,爭取死無全尸讓對方抓不到把柄——這個念頭只在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瞬間,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這片廢棄地下水道的水里,是有東西的。那種能將一切吞沒、密密麻麻的……連電腦都吃的玩意兒,只有他爹才敢摸的那種。 哈哈!下去是真的會死的??! 夏目渚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琴酒到底為什么敢在這樣的水里活動,畢竟在降谷零被送來前他特地抓過一只老鼠丟進水里,那只小東西剛進水就被吞沒,連掙扎都沒有,只剩下紅色的血沫漂浮在水面上。從那一刻開始,夏目渚就對水里的東西敬而遠之,連水邊都不敢靠近。 但真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他腦門一亮靈機一動,抄起黑澤陣留下的衣服把降谷零卷了卷,對追來的人大喊“我跟你們拼了!”,然后就拖著降谷零一起栽進了水里。 水里那寫漆黑的陰影瞬間就圍了上來,那一刻夏目渚不光人是涼的,心也是涼的,但那些黑色的東西只是貼著他游了幾圈,滑溜溜黏糊糊的觸角從他的臉上掃過,在他覺得自己就要死的時候又散開了,留了他一條小命,從他和降谷零身邊穿了過去,像一片輕盈的紗。 哈哈,就跟他想的一樣,他爹在水里也是有點面子的——所以上面那些人,你們想不到吧,這就是我的逃跑路線噠! 臥槽他們也跳進來了! 夏目渚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快跑,但他還沒來得及調動手腳,眼睛就看到了讓大腦停止思考的畫面:就在追來的人跳進水里下一個瞬間,那片蠕動的黑色瞬間就涌了上去,尖利凄慘的喊聲隨之而來! 他渾身僵硬,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幕,跟一只小老鼠的死亡不同,同為人類的生命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被啃食成碎片,連骨頭渣都沒能留下,只有或許是紅色的血擴散在漆黑無光的水里,嗆進他的喉嚨里。 岸上的人發現水里的問題,向水里開槍,當時意識已經不清楚的降谷零拽住他,在水里死命地往另一個方向游去,夏目渚才反應過來,跟降谷零逃離那片戰場。但是在逃走的時候,他被穿過水面的子彈打中,再往后就沒了意識,等醒來的時候就出現在這里了…… “就是這樣?!?/br> 夏目渚指著自己腦門上的包,說他是被子彈打中了,但是他爹的詩集救了他一命,于是他磕在了墻上,昏了過去,至于兩個人到底是怎么到這里來的,他不清楚。 按理來說地下水系跟這里是不連通的,這里的水是活水,而且是距離米花町市中心沒那么遠的山區,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黑色的東西……生物?魔法產物?納米機器?還是別的什么東西把他們送來的。 降谷零聽完他的描述,頭疼也稍微減輕,他靠在河岸邊的石頭上,往上方看去,只看到了灰黑色的陰沉天空。 記憶里的畫面并非幻覺,也不是夢境,他確實在那清醒和昏迷之間的狀態里,看到了被水里的東西吞沒的人,也聽到了他們的慘叫聲。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