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節
她好像從未跟他們活在一個世界里過。 在某個瞬間,她忽然停止了笑,對菲莉婭和追來的研究員說:“不過我沒有說謊,這確實是維蘭德給的任務,他說過,在不應該被觸動的印記被打破,有個人發現真相的時候……我得來殺死他。殺死有著維蘭德記憶的那個人?!?/br> “……” 菲莉婭慢慢睜大了眼睛。 不只是她,在爆炸后的通訊頻道里,斷斷續續地聽著這場對話的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也都變得嚴肅起來。維蘭德的任務,有維蘭德的記憶的人,到底是說—— “不過我把任務換給juniper了,他會幫我做完這個的,而我的工作,到現在也已經完成?!?/br> edel轉過身,忽然將菲莉婭往下陷的地面推去。 她大笑著說:“跑吧!菲卡,我的生命早就已經到了盡頭,這種實驗果然還是燒命的??!所以我要死在這里,juniper才能放心地動手?。?!所有的條件已經集齊,我們的宿命,就將在這個黎明之前終結?。?!” 第三輪爆炸驟然爆發。 火光將一切吞沒,只余下爽快又癲狂的大笑。 菲莉婭猝不及防被推下去,沒能抓住可以借力的東西,只能向下墜落,最后只看到了jiejie的燦爛的笑容。砸到地面的時候她聽到火光里隱約傳來歌聲,似乎是身為樂隊成員的edel曾經最喜歡的歌。 “jiejie……” 視線被黑暗淹沒。 “jiejie?。?!” 聲音也在爆炸的余響里被震得粉碎。 留在十六層的女研究員咬了咬牙,爆炸如期而至,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除非發生什么奇跡,接下來沒人能從這里生還!她可沒有跟那個瘋子一起死的想法! 女研究員轉身就往外跑,沿著火焰彌漫的走廊,辨認了一下方向,就往某個早就確定的位置跑去! 大森會社的會長辦公室。 兩個研究員依舊在這里,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們沒來得及逃走,外面都是正在打斗的人,出去也是死,待在這里也是死,直到現在,慘叫聲和打斗聲都已經消失,再跑就來不及了! “跑!” 東江啟推開那扇門,對自己的學生說完最后一句話,就癱倒在地上,好像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看著東江小姐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就跑,終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十多年過去了,他的人生經歷了失敗、失敗,還是失敗,現在他終于兌現了一次承諾,讓她從組織里跑出去了啊。 小師妹,你看到了嗎? 他聽到火焰燃燒的噼里啪啦的聲音,馬上就要燒到他自己的身上;他的腿本來就行動不便,要是帶上他,他的學生也跑不出去,唯一的結局就是兩個人一起死在這里。 這怎么行呢?傻閨女還年輕,不能死在這里,就算要去監獄里贖罪,也好過在這種鬼地方被燒成人干,連個墓碑都混不著。 好在爆炸發生的時候總裁辦公室是一點事都沒有,雖然接下來肯定會爆炸,但給他們爭取了時間。 外面的人大概已經死干凈了,最后只有爆炸聲和警報聲,唯獨沒有人的聲音,所以他的學生肯定能逃出去的。 就是可惜……啊,就是那個姓新條的小姑娘,她可能死在這里面了吧。 “我的一生……” 在生命最后的一刻,東江啟躺在地板上,任由火焰燒灼他的身體,臉上卻帶著釋然的笑。 他想,他這既不驚險也不刺激,沒能給后人留下任何東西,充滿罪孽和師門臥底的一生,終于要在這里結束了。哈哈,他早就該死了,要不是惦記傻閨女,他會繼續給組織賣命嗎? 死吧,他又想,最好是死得干凈,反正他早就對不起任何人了。 東江啟安詳地閉上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會長辦公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戴眼鏡的女研究員風風火火闖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東江啟,一把就把他從地上抄起來,然后問:“還有一個呢?” “她已經逃走了,咳咳,你也快逃,我只是個老頭子,救我沒有任何用……用……用……” 東江啟還沒說完,新一輪爆炸就徹底爆發,而那位戴著眼鏡的女研究員扔了眼鏡,直接帶著他從玻璃碎了的窗戶跳了出去! 但這里是十六樓??!會摔死的??! “刷拉”一聲,滑翔翼展開。 新條惠換上了防風鏡,cao縱著滑翔翼飛往附近的天臺,語氣從容且穩重地說:“你放心,我是臥底。我們主管說了,你的研究有用,讓我帶你出去?!?/br> 東江啟沉默了好幾秒。 一秒。 兩秒。 三秒后——東京的靜謐的夜空中回蕩著一個老研究員凄厲的慘叫聲:“臥底師門還在追我!” 第281章 腐爛的永生花 凌晨2:50。 新·東京塔下, 山茶假日酒店。 靜夜綿綿。 橡木擦過地毯發出沙沙的聲響,酒店頂層唯一一間臥室的門被推開,走出來的銀發少年隨便套了件灰白睡衣, 幽靈一樣踩在地毯上。黑暗里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仿佛映不出任何光, 也看不出一絲一毫屬于人的情緒。 這個夜晚顯得有些冷了,但也有微弱的光將城市的上空點燃。他揣著手, 往北方的天空看去, 那里明明是渾黑一片,記憶里盛大的滿月卻重疊在他眼前,轉眼間陰影掠過天空將滿月遮蔽,整個世界在密集嘈雜的雨聲里回歸了寂靜。 只剩下一片遙遠的火光。 就在遠處、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卻又鮮明跳動的火光。他站在那里沉默了太久太久, 看著那點火光被黑暗籠罩, 又執拗地脫出樊籠, 看著一小塊天空被燒成紅黑的顏色, 看著火焰漸漸熄滅,直到有個很輕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黑澤先生?” 穿黑衣的女人就站在他身后, 小心翼翼地問。她說完,那個銀發的少年就轉過頭來, 明明是完全一致的臉和墨綠色的眼睛, 給人的感覺卻陌生——完完全全的陌生, 甚至有別于人類本身。 不過這種異樣感只持續了短短一個瞬間, 銀發少年就慢悠悠地問:“那是?” 穿黑衣的女人順著他原本看的方向望向天邊,低聲說那是先生的一處產業, 只是按照計劃被炸毀了而已。 銀發少年的臉上有些許的不滿:“吵到我睡覺了?!?/br> 穿黑衣的女人立刻道歉:“十分抱歉?!?/br> 倚在旁邊墻上的男人冷漠地看著這個場面, 沒說話,也一動不動, 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從黑澤陣走出門開始,他就在盯著黑澤陣看,目光不說是明顯,也能直白地解釋為針對。但這個人到現在都什么都沒做。 黑澤陣也沒有理他,只從那個男人身上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他只睡了很短的時間,還沒等從淺眠進入深眠,夢境的陰影將冰海的冰面撕裂,就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雖然那場爆炸發生的位置距離這里很遠,聲音已經接近于無,但他向來對槍聲和爆炸聲要更敏感一點,再加上…… 他確實在等什么,等一場煙花,等一個信號。 所以在睡醒、看到火光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比這兩個人要清楚得多。 死了啊。 leon。 他跟雙胞胎里剩下的那個就見了幾分鐘,也可能連幾分鐘都沒有,只是去波洛咖啡廳買咖啡的時候簡單說完了任務和目前的情況,就默契地結束了無需敘舊的對話。 那天leon給他端來咖啡,說的最后一句話是:那之后我還能活十四年,本來就是一種奇跡啦。 也許吧。 雖然用的是edel的名字,但身體是leon的,意識也是leon的,只不過……就算她沒有直說,黑澤陣也很清楚,她的身體里其實住著兩個人。 具體是什么樣的存在形式,兩個意識分別占多少,接下來會有什么樣的結局,黑澤陣都沒問。 畢竟leon看起來挺開心的,就像以前跟他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一樣,既然沒遇到麻煩回來找他哭訴,那就沒有深入去管的必要??雌饋斫Y果也就是少活幾年,而且她能活十多年,多半是因為雙胞胎的記憶和人格本就十分相似,這才能突破壽命的極限,至于實驗是哪來的,黑澤陣也有數。 關于實驗的事、這些年來過得怎么樣、怎么得到的消息……他同樣沒問。 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事,沒有必要互相干擾。 不過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他不怎么管別人的事,知道是一回事,插手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就像很多年前,整個城堡里只有他知道edel和leon會在檢查的時候換身份,每次得意地把維蘭德忽悠過去,再找他來炫耀,而他只會淡淡地說“以后換不回來就麻煩了”。 結果edel真的死了,a.u.r.o把存活的leon確認為edel,不就是因為這種事嗎? 不過現在沒什么區別了,都死了。 黑澤陣不再去看遠處的火光,表現出了興致缺缺的態度,干脆轉過身去問那個穿黑衣服的女人:“他人呢? “先生還沒回來,您要聯絡他的話——” “讓他來見我?!?/br> 黑澤陣打斷了女人的話。 他沒必要繼續拖時間了。既然leon給他看的是“煙花”,那就證明烏丸還沒有找到能解決“復活”技術缺陷的方式,即使現在還喘氣兒,也最多能再活兩三年。 這本就是沒有完成的技術,或者說根本無法完成的技術,烏丸沒有其它辦法才只能采取的唯一“復活”方式,至于過完這有限的兩三年后應該怎么辦……呵,那種事黑澤陣比他還要清楚。不斷換身體來抵達永恒的生命?如果這么做真的有用,那位先生為什么不早點換,偏偏要等到本體都要死透了才動手?那副快要腐爛到發臭的身體他就那么喜歡? 所有的答案從一開始其實就已經擺在眼前了,只是烏丸錯估了黑澤陣本人,以及他能得到的情報而已。 “我會盡快通知先生。您打算繼續休息嗎?” 穿黑衣的女人低著頭,依舊是那樣恭順的態度,黑澤陣看了都要皺眉。 煩。 烏丸到底把人當什么了。 他說我從一開始就只是想睡個覺而已,一晚上被吵醒幾次,煩了。讓那個老東西來找我,還是說有什么事比我還重要? 穿黑衣的女人低著頭,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說會盡快通知先生,就沒了下文。 黑澤陣轉身就要回去,就在這個時候,靠在墻邊的男人終于說話了:“要安眠藥嗎?我去找醫生拿?!?/br> 他睡不好的事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嗎? 黑澤陣盯著那個男人看,對方也不等他同意就往外走,過了一會兒把幾片藥和水帶過來,甚至說了一句醫生不敢給太多,怕你死了。 看到黑澤陣沒動,那個男人才又抬眼,補了一句:“一般的藥對你沒效果?!?/br> 確實如此。 一般的安眠藥對他來說已經跟去年那個《咒〇回戰》聯動的手指餅干一樣,除了難吃以外沒有任何用處了,現在就算蘇格蘭再給他灌下了安眠藥的水,他照樣會在周圍有任何動靜的時候醒來。 他的身體在飛快地適應讓他產生異常的各種物質,當然也包括這些藥物。時刻保持戰斗的警醒是必要的能力,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陷入深眠——這跟生物特性無關,純粹是他自己的看法,就算他再想睡,也會遵循這個本能。 黑澤陣又看了這個男人一眼,就在這兩個人面前把藥吃了下去。之前他吞下藥片的時候還能嘗到一點味道,現在什么都嘗不到了。 他要回去繼續睡不知道能不能睡著的覺,那個黑衣的女人忽然說:“請您等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