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節
理查德點點頭,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所以,有人從這里經過嗎?” 小孩這次搖搖頭,說沒有。 他察覺到了,理查德先生在找剛才的銀發小孩,但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面對那個小孩的時候怕得要死,可被詢問的時候他又能說沒看到。是某種同病相憐的心情在作祟嗎?又或者他單純只是不想讓這些人達成目的?他不清楚。 理查德點點頭,對小孩說沒事,你先待在這里,外面很危險,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他看到小孩還是很緊張,就摸了摸小孩的腦袋,于是那個小孩終于放松下來。 小孩說:“理查德先生,請問……”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理查德從背后送了他一顆子彈,在少年睜大眼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時候,理查德輕聲說:“你認識我的臉,這可不行……” 看在還是孩子的份上,就讓他死得輕松一點吧。 …… 黑澤陣聽到了從背后傳來的槍聲。但這種聲音在短短十分鐘內他已經聽了無數遍,都不用他動手,在混亂發生的時候這些只維持表面和平的人就開始互相拖后腿甚至有仇報仇了,等黑澤陣到的時候甚至只能看到地上的尸體。 所以他繼續往前走,終于走到了那個小孩說的走廊。 地下研究所的位置距離他之前在的房間很遠,或許是不想讓客人們找到這個位置,黑澤陣到的時候發現這里的入口外已經落下了鎖死的安全門,厚重的金屬大門跟關著他的房間外那幾層是同樣的材料,很難徒手破壞。 他來的路上都沒看到幾個研究人員,【b】先生也不可能在今天給他們放假,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在察覺到危險的時候把自己封閉在里面了。 黑澤陣當然缺乏直接將這扇門破壞的手段,λ-ap13給他的只是以消耗短期生命力為代價的恢復能力,很可惜,烏丸蓮耶沒有搞什么日本隊長血清,雖然那項研究很有潛力,但老東西只想長生不老。 不過,還有別的辦法。 黑澤陣從寬松的黑色風衣口袋里摸出一張黑色的卡片,拍在了識別感應器上。 這是理查德的東西。 既然理查德是【b】先生的外甥,那他在這里的權限等級應該遠遠超過黑澤陣原本的估計,而且從之前那些客人對理查德的態度來看,大多數人是不知道這層關系的。 看來——理查德跟【b】先生的近期關系不怎么樣,但既然這位年齡跟他相差很大的舅舅愿意在這種時候帶著理查德來看琴酒,他們之間自然是要親近點的。就是不知道理查德這個人,對【b】先生的真實想法是什么樣的了。 門開了。 誠然研究人員開門需要經過多道檢驗,但理查德的身份不用,起碼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不用。黑澤陣把那張卡拿回來,看著安全門重新升起、自動門被打開,然后研究所大廳里的人都看向他,接下來表情忽然變得震驚、空白或恐慌。 “啪”的一聲,瓷杯落地,摔成了碎片。 銀發少年就在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也不敢動的氛圍里走到大廳的中央,往另外幾個門看去——有一條走廊,后面應該是他們進行研究的實驗室,外面只是用來休息的大廳。其他的門后大約是倉庫一類。 黑澤陣漫不經心地往這些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從他們的表情里就知道這些研究員都認識自己,這樣他也不用費功夫進行自我介紹了。 所以他直接問:“你們研究的成果呢?” 研究所里的空氣這才重新開始流動,幾個研究人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長的沒有出聲,只有一個年輕的女研究員戰戰兢兢地說:“我們還沒有研究出什么結果……” 黑澤陣看向她。 只一眼,研究員的聲音就開始越來越小,最后趨近于無。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躲到了自己的導師身后,那位頭發已經禿了的導師沉默了一會兒,面對那個不知道怎么逃出來的銀發少年,莫名有種當年導師看他不爭氣的模樣。 ——研究了這么久還什么成果都做不出來?廢物! 他覺得少年的眼神就是這樣的,那種墨綠色的、冷漠到極點的眼睛里仿佛寫著“你們是研究過我的最差一屆研究員”。 導師決定掙扎一下:“其實我們還是有點成果的,您可以看看我們提交的初步報告……” 見鬼!他被蠢貨學生帶偏了!怎么真的就回答起問題來了,這個人明顯是來殺他們的??!而且這也不是什么小孩,他本身是已經三十多歲的成年人,好像還是某個組織的殺手,要解決他們這群研究人員幾乎是閉著眼都能做到的事! 導師張了張嘴,想補救一下,起碼讓他別殺自己的學生,卻聽到那個少年不耐煩地說:“我沒說這個。我問的是你們做的生發水在哪?!?/br> 導師傻眼了。 他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因為太緊張導致他的大腦出了什么問題,他好像聽到了生發水這個詞,一定是錯覺吧…… 他背后的學生跳起來,喊道:“您等等,我這就去給您拿!” 導師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到自己的學生和幾個年輕的研究員把他們這段時間做的生發水樣品g01到g09號全都裝到盒子里帶了過來,飛快地塞到了銀發少年手里,還用緊張里帶著驕傲的語氣介紹說他們已經減少了這種生發水對人體的損害,只要再給他們幾個月的時間就能研制出起效時間更長但較為無害的改良品。 而那個銀發少年隨手從里面拿了一管最新的樣品,轉身就走,沒再說一句話。 導師:“……” 學生:“老師你看!我們的研究得到認可了??!” 導師:“你閉嘴!現在門被打開短時間內不能再鎖死了,我們快逃,這里已經不安全了!” 于是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員們也開始收拾東西往外跑。 他們剛到門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槍聲、什么東西爆炸的聲音和人的喊聲,幸好那不是他們本來要去的方向。 其中一個研究員說:“主任,那邊……” 那正好是銀發少年離開的方向。 導師罵罵咧咧地說:“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管別人,他肯定是碰到去殺他的人了,他都找到這里了肯定花了不少時間,管事的人也該動動了。別管這些了,我們快走?!?/br> 他們來到一處隱蔽的角落,這里的緊急備用電梯已經停止運行,但導師毫不意外地在電梯下方的觸摸板上按了幾個位置,重新啟動了電梯,然后說這是專供我們跑路用的通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走。 一群研究人員提溜著他們珍貴的生發水資料(是的,其他研究成果都沒帶,因為沒研究出來),坐上電梯,直接來到了地上層。電梯外是一座餐廳的某個長期被人占用的私人包間,從這里離開完全不顯得突兀。 研究人員們脫掉顯眼的白色外衣,確認情況后假裝剛吃完飯往外走,一路上都沒有人發現他們的異樣,畢竟這里就是個餐廳,來往的客人們雖然可能好奇,卻不會直接懷疑他們是做什么的。 一直走到門口都沒看到來找他們的黑衣人,研究人員們都松了口氣,還好沒人來把他們滅口,估計是還沒發現他們跑了,不然肯定會有人來問他們要研究成果的——也壓根沒成果??!你們要的我們也給不了??! 他們正要出去,門口卻有個戴著帽子的金發青年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請問——” 金發青年的帽檐很低,他膚色較深,說話的語氣里帶著種很容易讓人接近的甜。 “你們是從下面上來的嗎?” 幾個研究人員猛然頓住腳步。不是他們定力不行,本來就是搞研究的,心驚rou跳好幾天,今天還遇到這種血海尸山的事,誰不會變成受驚的兔子? 那位導師知道已經掩蓋不過去了,索性直說:“你是來滅口的?” 金發青年微微抬了抬頭,聲音有點詫異:“不是,當然不是?!?/br> 聽起來是實話,還有點不滿——對把他誤認成來滅口的人這點的不滿,所以應該不是來滅口的。 但導師還是不放心,又問:“但你知道我們是從下面來的,你肯定是他們派來的人吧?” 那個看起來就很年輕的金發青年笑了聲,終于抬起頭來,說:“放心,我不是下面那些人里的任何一個派來的?!?/br> 躲在他身后的學生小聲說:“老師,說不定這是來接我們的人呢?!?/br> 導師陷入了沉思,他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里見過。 沒等他想清楚,這個金發青年就掏出了一張證件,笑吟吟地說:“但我確實是來接你們走的,我是警察?!?/br> 導師:“………………” 他想起來了,這個人他確實見過,就在中午,來送飯的人順便給他和學生看了一個新聞片段,畢竟地下沒信號很無聊;而那個新聞片段里,一位金發的年輕警察,宣布東京被封鎖,他們要抓捕某個組織的成員。 當時送飯的人聳聳肩,說因為出了這件事,客人們打算在這里留幾天,雖然他們也很可能是想見見上面那位更大的大人物,不過那不是咱們應該管的事。 現在,導師終于見到這位警察本人了,雖然是在不那么愉快的地方…… “其實我們……” “有什么話待會再說,我現在很忙?!苯倒攘憬衼硗掳哑渌难芯繂T帶走,然后對這位看起來是領導者的研究導師說,“你碰到他了,他在哪?” “誰?” 導師一時間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降谷零越過他,走到那位女學生身邊,從她的袖口下面拈了一粒很小的定位器下來,然后才說:“銀發的小孩,你知道我在說誰,這是他臨走前從我身上拿的東西,現在卻在你們身上?!?/br> 這原本是為了確保降谷零位置使用的定位裝置,從黑澤陣墜入地下河的時候信號就消失了;就在幾分鐘前,這個定位的信號忽然又重新出現。 諸伏景光猜測這跟黑澤有關,雖然不知道黑澤是怎么把東西保留下來的,但很顯然,它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那里,只有可能是之前被屏蔽,現在移動到了沒有干擾的位置。 于是降谷零就順便帶人來看看,隨后,在這群人出現的時候,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這群人的異常。 “他在哪?” 導師一直沒有反應,降谷零就又問了一遍。 就在這個時候,研究人員里有個提著手提箱的人忽然沖了出去,就要往回餐廳的方向跑。 另外還有幾個研究員看著正在接近的警察,也慌了起來,看到有人帶頭就跟著跑,甚至還有一位研究員拿出了不知道哪里來的槍,緊張地打開保險向門口的方向開了一槍。 子彈很沒準頭地打碎了餐廳的裝飾玻璃,餐廳的門口瞬間就變得混亂起來。 降谷零的表情也冷了下來。 導師試圖喊他的學生和助理別慌,警察起碼還是講道理的,卻聽到有另外的人開槍——是來吃飯的人!客人里有人對著他們開槍了,這才是守在這里等著滅口的人! “救、救命??!” 他慌亂地想找個地方躲藏,卻看到那個金發的年輕人依然冷靜,只是把帽檐又往下壓了壓,用極冷的語氣對通訊器的人說:“抓住他們,可以擊斃?!?/br> …… 距離倒計時結束還有三分鐘。 λ-ap13的作用效果已經結束了,黑澤陣坐在滿地的尸體——也可能有幾個沒死的人上,檢查自己身上的傷。 剛才跟他戰斗的是一群有明確目標來殺他的人,配備的武器比起“保安”更像是“軍隊”,他們有目的性地消耗黑澤陣的體力,拖延到藥物生效的時間結束,甚至炸毀了半截通道。 只是爆炸的規模遠遠超過他們的預計,甚至產生了連鎖爆炸,于是這些來不及逃走的人就在爆炸里身亡,只有黑澤陣靠著最后一點恢復能力生還……不過就算沒有λ-ap13他也不會死在這里,只是剛才仗著還能恢復先把對方的對講機掐了而已。 他看向一側的墻,被炸塌黑色墻壁后面有中空的另一層空間,看得出來是建造的時候就有的,不難想象里面埋藏了能引爆整個地下基地的東西,絕不止剛才炸的這點。 “哈?!?/br> 他臉上露出嘲諷的神情。所以這位【b】先生從一開始、從建造這個地下空間的時候就想過要將自己的“朋友們”永遠留在這里,在這點上倒是跟烏丸一脈相承。 黑澤陣覺得既然人已經死了,爆炸或許不會發生,但也有可能正在倒計時,這種連接心跳什么的引爆方式他見得多了,沒什么新鮮花樣。 左右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該發泄的情緒也發泄完了,剩下的事不歸他管,現在他也打算回到地面了。 他吐了口氣,抬起頭,正要從尸體堆上跳下來走的時候,卻發覺不遠處斷裂的墻壁后有個人影正在向他走來。 “琴酒先生?!?/br> 依舊是禮貌的語氣,依舊是那身衣服,理查德就在距離他十五米的位置站定,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理查德才開口:“你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完了?!?/br> 黑澤陣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他一眼,說:“這不是還有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