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黑澤陣已經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兩步,背對著赤井務武,現在他也不想回頭,就這么站著,說,你說吧。 “他說過等你承認他的時候,他就把他的姓氏給你。不過他沒等到那個時候?!?/br>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你也不可能代替他?!?/br> “確實如此,但你知道他的真實姓氏是什么嗎?” 赤井務武把掉在地上的煙扔進垃圾桶,也沒有再拿一根的意思,就這么注視著黑澤陣。 “我怎么知道?!?/br> 黑澤陣沒問過。他不想知道,就沒問。城堡里的其他孩子都不知道,他們叫他維蘭德,年長點的會叫維蘭德以前的代號,tulipa(郁金香)。 但這都跟維蘭德的姓氏沒什么關系,從維蘭德不愿意跟他提的那次讓a.u.r.o幾乎全滅的事件開始,維蘭德就不再使用他的姓氏了。 “juniper?!?/br> “別這么叫……什……” “這就是他的姓氏。他早就把這樣東西給你了——作為你的名字。還有,今天是你們在雪原里相遇的日子,生日快樂?!?/br> 黑澤陣過了很久才轉過身,只看到從拐角處離開的背影,其實他很想要維蘭德抱他一下。不管這個維蘭德是誰。 但他永遠不會說出口。 …… 19:10。 黑澤陣從失物招領處找回了自己的手機,赤井務武沒給他隨手丟了算個是不錯的好消息。 失物招領處確實是個的好地方,黑澤陣到這里的時候柜臺的年輕女孩還問他是不是跟家里的大人走丟了,他說不是,家里的大人剛死了。 有人給他打了電話。 貝爾摩德的電話,垃圾信息,不用管。 降谷零打了電話,發現他沒接就換成了發消息。降谷零是收到了黑澤陣發給他的關于「貝爾摩德放置的錄像機的存儲卡」的消息才給他打電話,還說他有空,可以親自來拿東西。 黑澤陣覺得降谷零1000%沒空,肯定是把別的工作調開過來的,打不通他的電話就這么讓降谷零擔心?你自己的電話不是也經常打不通嗎,打好幾份工的波本。 諸伏景光大概是從降谷零那里得到了“電話打不通的結果”,給他發了條消息,一個問號。 黑澤陣回復了他一個句號。 于是諸伏景光秒回了一個句號,就沒有后文了。 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愛爾蘭的垃圾廣告、桐野小警察「你在哪我爸還活著嗎能打死他嗎」的消息、小偵探和小白鴿發來的電影場照以及赤井秀一的笑臉都被他視而不見了,沒什么好看的。 伏特加沒打電話,伏特加會等黑澤陣聯系他。 不過在找伏特加之前,黑澤陣看著赤井秀一的號碼,還是給這人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他就問:“你在附近吧?看到了?” 赤井秀一沒事可不會給他發消息,而且這個人現在應該是在fbi那邊。就算萊伊先生再想辭職,現在他的身份也是fbi,活還是要干的。 手機里傳來有點失真但毫無疑問屬于某個人的聲音:“看到誰?我剛跟fbi的同事見完面,今晚有的忙了?!?/br> 黑澤陣根本不聽他半真半假的話,直說:“剛才那個人,不用瞄準他?!?/br> 赤井秀一那邊傳來一陣低笑,過了一會兒,他可能換了個位置,才故意壓低了點聲音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如果剛才他離開的時候我扣下扳機,我們兩個會同時失去父親?” 黑澤陣輕輕哼了一聲,才說:“我們的父親都早就死了?!?/br> 一個醫學意義上死了,一個社會意義上死了,好消息,縫一下還能湊活著用。 赤井秀一又笑了一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黑澤陣直接問:“久間健次郎在哪?fbi應該在東京塔安插人手了吧?!?/br> 赤井秀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伏特加找到他了,你問伏特加吧。不過fbi在東京塔上找到了不少炸彈,降谷先生要頭疼了?!?/br> “……他是怎么想出炸東京塔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奇思妙想吧,還有某些人開著直升機掃……啊,同事找我,先掛了?!背嗑阋伙w快地掛了電話,生怕黑澤陣再多說一個字。 果不其然他剛掛斷電話黑澤陣就把電話回撥過來,他鎮定地把手機的聲音關掉,然后找同事聊天去了。 東京塔大樓里。 黑澤陣看著遲遲沒被接起的通話,冷笑了一聲,他一向擅長秋后算賬,把所有的仇一塊報了,現在還沒那么急,反正赤井秀一跑不了,就算能跑,他媽他爸他弟弟meimei也跑不了。呵。 他轉而給伏特加打電話,伏特加幾乎是馬上接了,但沒說話。 聽筒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伏特加應該是在追某一個人,雖然沒說話,但他用手指在手機的側面有規律地敲了十來下,是他們以前搭檔時候黑澤陣常用的指示方式。 黑澤陣抬頭去看附近的消防地圖,大致確定了他們兩個的位置,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浪費我的時間?!?/br> 他本來可是打算在東京塔上看好戲的,查爾特勒確實破壞了他的好心情,要不然還是考慮一下桐野的建議? 與此同時。 沒能從東京塔里出去,也沒聯系到秘書的查爾特勒——久間健次郎先生正在跟某個人打電話。他一邊跑,一邊對電話里的人說:“琴酒、琴酒他真的有可能是那位先生!他還活著!如果他沒死,那你之前說的計劃就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通話的對象就是幾個小時前他見到琴酒之前跟他打電話的人,但現在對方的語氣變得有些漫不經心:“那就換個計劃,又不是非要那點利益不可。查爾特勒,你太急躁了?!?/br> “可是如果沒有那個計劃的話,我的、我的……” “沒有什么東西本來就是你的,查爾特勒,”電話里的人在嘆氣,“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不管琴酒是誰,他要殺你,而你馬上就要死了,這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br> 久間健次郎匆忙間撞到了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上。 他沒時間猶豫,回過神爬起來就繼續跑,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于是他的心情也越來越焦躁:“你說過會支持我的!你說過會讓我當上首相的!我知道加爾納恰在哪里,他不會看著我被琴酒追殺,所以,所以……” 電話對面的人忽然笑了一下:“你覺得加爾納恰在乎嗎?查爾特勒,你完全搞反了,加爾納恰并不怕暴露自己的所在,恰恰相反,他很希望琴酒去找他——去到他的主場?!?/br> 久間健次郎的思維有那么一瞬間的中斷。 啊、啊,是啊,因為組織里的所有人都說琴酒什么都能做到,那琴酒就可以,所以琴酒一定能找到加爾納恰,只是需要點時間。既然無論如何都會找到,加爾納恰就會退而求其次,布置他的場地,他的時間,引琴酒出現……那在這里面,我,查爾特勒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難道、難道說……” “你終于反應過來了?加爾納恰不小心向你泄露他的所在,卻沒有找你滅口,因為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借你之口引琴酒入陷阱而已。只可惜,你有點看不清楚情況,從頭到尾都沒說……啊,說了也沒用,到時候你還是會死的?!?/br> “不!不可能!加爾納恰說過他很欣賞我!我是他的幫手!我可以幫他達到、達到……” 加爾納恰需要他什么呢?加爾納恰什么都不需要,這個人隱姓埋名,不需要社會的榮譽與地位,他也不缺錢,那位先生當然給加爾納恰足夠的財富,權力本就掌握在加爾納恰手里,人脈也是,“查爾特勒”對“加爾納恰”來說,只是用來送情報的一條魚而已。對,魚,砧板上的魚rou。 他終于明白過來,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跑,現在他反應過來加爾納恰不會保護他、也不會救他了,就算琴酒已經不是或者本來就不是組織的boss,久間健次郎絕望地發現,他也已經跑不掉了。 “救救我,”他驚慌失措地說,“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我可以死,但我不能就這么死,我不能就這么死在沒人注意的地方!我應該萬眾矚目,我應該成為首相,我應該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那里應該是我的位置!那些蠢貨都做不到,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帶領他們走向更好的生活!” “哎?!?/br> “前輩,前輩,救救我,我不想就這么死,我知道加爾納恰的秘密,我把它告訴你,你幫幫我,我可以死,但我的名譽不能,我——” “健次郎,你說了這么久,一句都沒提到你的兒子啊?!蹦沁叺娜撕孟裨趪@氣,然后又嘆了一聲。 久間健次郎呆了一會兒,才說:“兒子,對,阿明,阿明他已經長大了,他不需要我也能活得很好——可他在哪?他在做什么?在他的父親快要死的時候他在哪??!” 他歇斯底里地喊起來,路過他身邊的人都遠遠地避開,唯恐被纏上,還有人報警。 對了,警察、警察可以救他! 跟他通話的人最后嘆了口氣,說:“你看,你甚至不知道他在哪,我跟你不一樣,我很愛惜我的兒子,我會支持他,無論他做什么。所以,久間,你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因為我知道你兒子在哪里?!?/br> 電話被掛斷了。 久間健次郎驀地停下腳步,有一瞬間他聽不到世界上的任何聲音了。 他被世界拋棄了。 不,是一直以來支撐著他的某種東西把他拋下,而他從未想過這些東西一開始就是—— “組織!組織,都是組織!為什么!為什么?!我明明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還是要活在組織的陰影里,我拼命地活著、我努力地往上爬,是你們告訴我能改變命運,能改變這個混賬世界,到頭來,到頭來,啊啊啊啊啊——” 他抱著頭大喊,急促地喘息著,卻在某個時刻瞥到了出現在他眼前的一雙靴子。 以及,幾乎快要落到地上的銀發。 久間健次郎惶然抬頭,看到一雙冰冷的墨綠色眼睛,少年模樣的琴酒就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發現他抬頭后,就說了一句: “找到了?!?/br>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 整個人都陷入崩潰的久間健次郎倉皇爬起來就往外跑,他跑得跌跌撞撞,后面的黑澤陣不緊不慢地往前追,靴子踩在地面上的聲音在空洞的通道里回響。 周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沒有人了,明明是游客最盛時候的東京塔,卻空蕩蕩的仿佛一座鬼屋。 外面驚雷炸響。 久間健次郎瘋狂地往前跑,用盡了他所有的求生意志,將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兩條腿上,終于跑到了出口,一頭撞進漆黑的雨幕里。 雨,已經開始下了。 背后的腳步聲依舊在接近,久間健次郎在黑暗里分不清方向,他看到不遠處有光,就大喊著往那道光的方向跑去。 “救命!救命??!” 他高喊著,期待能有人來救他,誰都可以,只要能救他,或者讓他以光輝的形象死去,他什么都可以做,他的所有財產都可以給他! 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久間健次郎驚喜地往那個方向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他看到對方穿著警服,戴著帽子,正在雨里看亮起的手機屏幕。 警察,是警察! 久間健次郎瘋狂地撲了上去,喊道:“警察,救救我!有人要殺我!警察先生,對了,我是個議員,我是政府的人!只要能救我,我一定會讓你升遷的!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歇斯底里地喊著,那個戴帽子的警察卻很輕地咦了一聲,然后問:“議員?” “對對對,我是議員,在追我的是個犯罪組織的殺手,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我要揭發他們!揭發他們!我可以……” 他沒能說下去。 因為那個警察按下了手機的某個按鈕,然后一段錄音被播放了出來。 那是久間健次郎自己的聲音。 「無論是我,還是加爾納恰,還是其他人,都屬于您,也屬于組織?!?/br> 「為組織獻身是他的榮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