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紅發青年依舊站在安全距離的邊緣,大概是小時候被打怕了吧,深知這個人看起來虛弱的時候也有什么樣的殺傷力。 “吃點東西,別死了,你還要殺了我為他們報仇,對吧?” “……” abies知道他的同類一向很理智,理智到可怕。 他看著那個銀發的青年神情冷漠地把東西咽下去,還是沒讓他吃太多,就輕聲說:“你還記得你養的那只鷹嗎?” 黑澤陣記得他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然后對曾經的同伴說:“我會殺了你,crucis?!?/br> 他不會再叫他abies了。 …… hyath是死在他面前的。 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消息,找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對黑澤陣說“我帶你逃出去”。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子彈就穿過了他的心臟。hyath慢慢轉過身,看到了crucis的身影,只問了句“為什么”,就倒在黑澤陣身上。 他的呼吸逐漸變微弱,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是努力地笑了笑,把攥在手心里的東西放到了黑澤陣的手里。 一個很小的瓶子,里面裝滿了櫻花。 那個到處闖禍的孩子總是跟他說家鄉的花開得很好看,他的名字里也帶著櫻花,但可惜不是櫻花的代號,那個代號屬于他的父親。他不想繼承父親的代號,那樣父親就可以一直看著他。 他說等從家鄉回來就給大家帶特別漂亮的櫻花,當時黑澤陣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們兩個的關系一向不怎么樣。他單方面地不喜歡酒井這樣給他惹麻煩的人,酒井也總是覺得他不說話真的很討厭。 在七年后的現在,黑澤陣抱著跟他關系向來不好的同伴,看著那個平時總是在笑的青年就這么慢慢死去。 很久以后,他才對依舊站在門口的人說: “維蘭德開始組織反攻了吧?!?/br> crucis說是啊,不愧是維蘭德,這么點的時間就重新準備好了足夠掀翻隱修會的力量,這樣才像他。 他說還有一件事。 “betula死了?!?/br> ——阿法納西死了。 正午的陽光難得照進來,在門口花了一條斜斜的線。crucis拿出一個本子,隨意地翻了兩頁,然后扔在了地上。 “這是阿法納西寫的詩。逃亡的時候他說是留給你的,所以他死后我特地照出來帶給你了。我沒告訴他真相,他到最后都不知道我是叛徒,死得很平靜?!?/br> “……” “你已經不會對我的話生氣了啊,juniper。這樣我很有挫敗感。對了,我知道給隱修會提供情報的組織名字了,mi6和某個國家的公安組織里有間諜,來自于「利維坦運動」和……” “說完了嗎?” “尸體不用我幫忙處理?還是說你要跟死人待在一起?” “你、給、我、滾?!?/br> crucis走后,那本攤開的詩集就被扔在門口的陽光里,黑澤陣抱著同伴依舊溫熱的尸體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想去拿那本詩集。 阿法納西的詩集,他沒完成的那首詩,還有—— 夠不到。 無論如何也碰不到的位置,他在陰影里,那本詩集就在門口的陽光里,不管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好像近在咫尺的筆記本。指尖好像能觸摸到筆記本的邊緣,卻只能將它推得更遠。 阿法納西。阿法納西。 銀發青年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在黃昏陰影的黑暗里,用力地往地面砸了一拳。 “哥哥……” 他的兄長,最終還是死了。 意識逐漸抽離。 空氣里還是泛著灼熱的溫度,但他從不知何處感受到了比冰海更冷的冷意,攥在手心里的小瓶滾落到身邊,一片片堆疊的櫻花在黃昏里仿佛綻放。 crucis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昏過去的銀發青年,嘆氣,自言自語說他好像把人逼得太緊了。 他俯下身來,要查看情況的時候,卻被人狠狠扼住了咽喉。 只是短短半秒鐘的時間他就被拖離了安全區域,后腦撞在地面上,接下來面對的就是一張冷漠到極點的臉。 黑澤陣把人重重砸在地面上,攥著對方喉嚨的手帶著仇恨慢慢收緊,他知道這樣的機會幾乎不會有第二次。 crucis開始掙扎,他們像多少年前一樣較勁,但這次銀發的孩子打定主意要殺死對方。 這算什么。 這算什么?! 黑澤陣以前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他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家人,即使這個人已經不配再被這么稱呼。 他看著crucis掙扎的力道不斷減弱,最終不動了,而他在保持了很長時間這個動作后,才緩緩松開手,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后什么都沒做。 死了,結束了。 他終于回過神,想去找鑰匙,卻聽到了槍上膛的聲音。crucis睜開眼睛,好像在說:別小看獵人,我可是最擅長設陷阱的。 砰。 血花在黑澤陣身上炸開,銀白的長發上終于染上了屬于他自己的血,但也有crucis的。 有人從外面打中了crucis。 還開了不止一槍。 那個瞬間,紅發的青年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大笑起來,血從他的胸腔里溢出,然后他迅速將手里的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你不會有親手殺我的機會了,juniper?!?/br> 他開槍,在來人抵達之前,就死在了那里。死透了,沒有別人繼續動手的余地。 “……別那么叫我?!?/br> 銀發的青年低聲說。 赤井務武——這個時期還有著黑麥威士忌代號的組織臥底、mi6成員,他接到hyath的消息,到的時候只看到了這樣的場面。 他殺死了a.u.r.o的叛徒,卻只看到滿地的血、兩個人的尸體,和一動不動的銀發青年。 赤井務武慢慢走近,試探著問:“juniper?” 銀發青年幾乎是立刻、應激地喊出來:“別那么叫我!” 他低著頭,聲音是啞的,過了很久才平復了呼吸,但墨綠色的眼睛里看不見了光。 他問指揮中樞真的失陷了嗎,他們都死了嗎,赤井務武說是。 他問維蘭德在哪里,赤井務武頓了頓,才說維蘭德那里現在也不安全,等情況穩定下來我再帶你去找他。 “我們先離開……” 赤井務武要去扶他起來的時候,黑澤陣從crucis手里拿走了那把槍,開了幾搶才打斷鏈條,抱著已經徹底冷掉的hyath站起來,說: “我自己能走?!?/br> 他們離開了這里。 他們在附近的城市里埋葬了hyath,黑澤陣沒找到櫻花,放了一束淺黃色的風信子在風信子的墓碑前。沒有葬禮,他們趕時間離開。 赤井務武問,abies泄露了多少情報,你清楚嗎? 黑澤陣回答,你當他把知道的都說了就可以,從維蘭德的城堡到指揮結構,到其他人的位置,到聯絡的方式,還有從阿法納西和其他人那里得來的情報。crucis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赤井務武看著墓碑上的名字,酒井櫻生。 “他綁走你的原因?” “我怎么會知道?!?/br> “他知道組織的事嗎?” “我怎么會知道?!那條瘋狗的事誰會知道,我從十幾年前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 “對不起。我現在沒那么冷靜?!?/br> “發泄一下才好?!背嗑畡瘴淇粗饾u暗下來的天色,說我們走吧,那位先生在找你,現在你也不適合回到組織里了,正好借這個機會離開吧。 黑澤陣沒反駁,事實上他已經很累了,但他不能睡過去,他也睡不了。 離開這里。 去哪? 還能去哪里?他還能回到哪里?他的家?對了,最小的那幾個孩子還活著,他們沒有住在城堡里,維蘭德把他們送到別的地方了。他要回去找維蘭德,維蘭德也把孩子們當成他的家人,當初維蘭德就是死去了所有的隊友,重建了a.u.r.o,為了向隱修會報仇賭上一切的。 維蘭德一定也很難過吧。他要去找維蘭德,那個人明明很看重所有家人,卻每次都能狠下心來。 他們在城市邊緣的一座酒店里落腳,酒店里有a.u.r.o的人,沒有為難他們,也沒有詢問他們的身份。 只是如果他們被隱修會抓到的話,作為普通人的他們也會死吧。 這幾天偶爾有消息傳來,赤井務武沒有避開他,他就聽著隱修會的人逐漸被剿滅,和a.u.r.o的成員被找到,或者活著,或者死了的消息。有人死亡,有人逃亡,有熟悉的名字,也有陌生的。 其中也有最后幾個孩子的消息,他們沒在城堡里,去年被維蘭德送到挪威去了。黑澤陣記得其中一個孩子有代號,daisy(雛菊),是個會畫畫的孩子,會叫他哥哥,還會把畫出來的每一幅畫拿到他面前,問他畫得怎么樣。 他總是說再努力一下吧,daisy就說哥哥好過分,從來不夸我一下!但下次她還是會來,期待地看著他,眼睛亮閃閃的。 “讓我去救他們?!?/br> “你現在這樣還想救誰?” “讓我去!” “夠了!你是想死在那里嗎?!維蘭德讓我來救你不是讓你死的!” “……” “那幾個孩子我會找人去救他們,你老老實實待在這里,我不想再從那種地方找到你第二次?!?/br> 然后那幾個孩子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