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動四方 第298節
這個將近花甲之年的洛陽太守身軀一震,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信上那句“霍幽州陣亡”。 霍霆山死了? 這般的情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位懸刀立于堂中、曾經冠冕堂皇威脅他造船的梟雄,竟然說沒就沒了。 那一瞬間,石向松腦中掠過百種念頭。 他想到了洛陽城,想到了司州的主權,也迅速聯想到了司州周圍的勢力,以及讓霍霆山折戟沉沙的對象…… 但這些紛繁的想法在腦中一一掠過后,石向松被野心洗得雪亮的眼珠子動了動,目光繼續在信紙上往下滑。 他看到了幺子懇切的話,句句肺腑,哪怕未見其人,石向松也仿佛看到小兒子在他面前情真意切地求他。 野心褪去,石向松兩顆雪亮的眼珠子慢慢黯淡下來,挺直的脊背重新彎了,“罷了,一把年紀了,不折騰嘍?!?/br> 在石向松長吁短嘆的這幾日,霍明霽已經迅速跨越上百里,來到了兩州邊界。 從洛陽城至邊陲,情緒在時間的拉長和疲憊的堆積中稍稍冷卻,霍明霽來到軍營中已不如初時那般失態了。 不過…… 他很快發現了異樣。 軍營中一派其樂融融,軍中兵卒哼著歌兒,還有心思回味今日午膳加餐,有人不知聽到了什么趣事,放聲大笑,開懷不已。 一個念頭不住冒出,霍明霽頓時心頭狂跳。 一直候在西側的陳淵看到霍明霽了,拱手作揖后開門見山:“大將軍陣亡的消息乃兗州軍故意放出,昨夜大將軍已歸,還請大公子安心?!?/br> 霍明霽長呼出一口濁氣,精神高度緊張后陡然松懈下來,竟有些手腳發抖,下馬時他不住踉蹌了下,被陳淵及時攙了把。 陳淵繼續說起之前,說霍霆山帶著李窮奇夜襲兗州軍營,先后殺了元兗州和小江王,又說霍霆山不在的這些時日,軍中由裴鶯主持,也說裴鶯此前已病了數日云云。 霍明霽疲憊地按了按眉心,“那我先不打擾父親和母親,你讓馮醫官來一趟?!?/br> 馮玉竹來時意外碰到了取膳食的裴鶯,他打量裴鶯的面色,眉間舒展:“觀主母面色,想來高熱已退,某這一顆高懸的心總算能放下了?!?/br> “前些時日勞煩馮醫官?!迸狷L笑道。 馮玉竹忙拱手:“某既為醫官,為主母排憂解難乃職責所在?!?/br> 裴鶯想起長子來了軍中,又聯想到霍霆山負傷,于是問,“可是明霽喚你過去?” 馮玉竹:“正是?!?/br> “我與你同往吧?!迸狷L讓辛錦先將膳食捎回去給霍霆山,她則隨馮玉竹一起過去。 于是在營帳里閉目養神的霍霆山,等了許久終于聽到了掀簾聲,他勾起嘴角正要開口,卻聽見一道旁的女音。 “大將軍,夫人在回來的途中偶遇馮醫官,與他一并去見大公子了,稍后再回,您請先用膳?!毙铃\實話實說。 霍霆山睜開眼,方才勾起的嘴角已拉平,他沒說什么,只任由辛錦擺膳。 因著他負傷的緣故,火頭軍是下足了心思弄膳食。既有糜粥,也有麥飯,此外還有羊rou和紅燒小豕塊,素菜也沒落下,煮了一小鍋加了參片的野菜湯。野菜撈起來單吃也行,當羹湯飲用亦可。 光是膳食都裝了兩大個盒子,辛錦一人還拿不了,得喊多一個兵卒配合送過來。 膳食擺了滿滿當當一桌,火頭軍那邊恨不得一日將霍霆山喂回以前的模樣,流失的血色通通補回來。 膳食很豐盛,但用餐者面無表情。 霍霆山沉默地用完了這一頓進補餐食。 辛錦候在一旁,等他用完膳后迅速收拾器具,剛將盒子蓋上,她便見帳中的男人起身,隨手抄了件外袍披上,將滿身的扎帶蓋住。 辛錦驚疑不定。 大將軍這是要出去? 可他有傷在身,醫官之前讓他好好養身,莫要隨心所欲。但她只是一個奴仆,不能過問主子事。 * 裴鶯正在和霍明霽說些話,她得知他連夜趕來,已許久不眠不休,想讓他回去休息。 如今是申時了,將近日落,小睡一覺再起來用膳,或者干脆睡到明日也可。反正元兗州和小江王已死,對面已是一盤散沙,晚幾個時辰行動也不會改變最后的結局。 但霍明霽拒絕了:“還請母親莫要擔憂,兒子能堅持得住。父親歷盡千辛才攢成如今的大好局面,此時不趁勝追擊,著實遺憾?!?/br> 裴鶯看著他眼下的青影,嘆了口氣,知道是勸不動他了,想著讓衛兵傳膳,先讓霍明霽吃點東西再忙。 結果此時有人大咧咧地掀簾入內。 裴鶯眼角余光瞥見那道高大的身影甚是熟悉,她眼皮子一跳,轉頭看果真是他。 霍明霽拱手作揖:“見過父親?!?/br> 秋日漸寒,裴鶯見這人身上只披了件袍子,那簇沒消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霍霆山你不在帳里待著,四處跑是要作甚?” 這語氣真真算不上輕柔,其中的火氣也露了端倪?;裘黛V自打記時起,就從未聽過除了祖父祖母以外的人這般和他父親說話。 青年忙垂下眼,面上不動聲色,心里開始預判。 “方才用完膳食,如今飽腹撐腸,因此出來走走?!被赧叫Φ?。 霍明霽耳觀鼻鼻觀心,卻是心道了聲果然。 裴鶯皺眉,正想把人趕回去休息,這人卻仿佛才看到了霍明霽,和長子說起話來,“洛陽那邊安排得如何?” 霍明霽:“兒子已叮囑顧潭近日多留意洛陽內各方動向,且離開前派人給石太守送了石小郎君親手寫的家書?!?/br> 說到這里,霍明霽看向裴鶯:“還是母親考慮周道,命人傳訊時一并捎回了石小郎君的書信,有了書信協助,石太守短期之內不會輕舉妄動?!?/br> 至于長期,也無憂心的必要,因為父親根本沒陣亡。反倒是他們可以用此事來試探,看這個石太守是否真如他先前表現出來的這般老實。 霍霆山忽然說起另一事:“前些日兗州軍四處傳我陣亡,我聽聞那時軍中有些人不甚安分,不欲聽從你母親的安排,這些人你看著處理?!?/br> 看著處理,這其中的度讓霍明霽自行掌控,也算是給他派了個任務。 霍明霽心知此事或許比領軍打仗更難。這些人處理輕了,父親易對他心生不滿;處理重了,又可能會寒了一部分將士的心。 然而任務已交代,霍明霽只能利落應下。 霍霆山吩咐完長子后,伸手握住裴鶯的手腕,“夫人高熱方退,不宜見風,不如隨我回帳中歇息?!?/br> “大將軍,雷豫州求見?!蓖饷嫘l兵忽然來報。 霍霆山勾起的嘴角再度落下。 一盞茶后,裴鶯再次看到了這位雷豫州。她上次見雷成雙,對方雖已過不惑,但仍舊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如今不過數日未見,他竟變得rou眼可見的憔悴,眼角處的皺紋更了許多。 “姻翁,我聽聞你平安歸來的消息后,不由浩氣長舒,如釋重負。你能回來著實太好了,否則我真是負屈銜冤,雷家一世英名說不準得毀在我手里?!崩壮呻p感慨萬分。 霍明霽與裴鶯都沒說話,兩人在默默觀察雷成雙,看他神色變化。 當初撞沉霍霆山所乘的戰船,乃至后面一批朝水中放箭之人皆出自豫州軍,這是鐵的事實。 駕船的姜鴻斌失蹤,后續也未尋到死人,死無對證一樣。 事發至今時間不長,因此直至現在,裴鶯和許多武將其實都沒弄明白,這個雷豫州是真的不知情、是不經意被陷害了一把,還是裝的,如今只是見勢不妙苦rou計上門。 霍霆山毫不意外對方登門。 昨夜他回來后,吩咐下去的其中一項就是讓人將消息透露給豫州軍。算算時間,雷成雙是得到消息后,糾結了一兩個時辰后決定過來。 霍霆山以掌做請,“別站著說話,坐。來人,看茶?!?/br> 雷成雙入了座,他見霍霆山面色蒼白,猜他定然負了傷,于是道:“此番我帶了些藥材來,沉香、人參和丹皮等皆有,還請姻翁莫要推辭?!?/br> “有心了,我先行謝過。說起來我離軍數日,姻翁不妨猜猜我去了何處?”霍霆山拋出一個話題。 雷成雙順著猜測說:“姻翁落水,為一戶好心人家所救,而后再回軍中?” 霍霆山笑道:“非也。我先尋了其他落水的幽州兵卒,帶著他們夜襲兗州軍,殺了元兗州和小江王?!?/br> 他是笑著說的,談天說地般的隨意說起,落在雷成雙耳中卻宛若有驚雷炸響。 什、什么? 霍霆山反殺了元兗州和小江王? 這、這豈非代表兗州聯軍敗局已定? 此戰可結??! 霍霆山看著他震驚的臉,笑著繼續:“我殺了他們以后,在他們帳中搜尋了一番,發現了一封元兗州新寫完、但還未送出的書信?!?/br> 雷成雙好奇道:“此信有異?元修欲送予何人?” 霍霆山一瞬不瞬地看著雷成雙的臉,不放過他面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也不錯過他眼中的神色。 他沒立馬說話,雷成雙后面反應過來了,不由苦笑道:“真不是我害你如此。有道良禽擇木,斷杼擇鄰。你如今坐擁四州,兵精糧足,背后又有裴夫人的裴氏商行源源不斷輸送錢財,正是如日當空之時,我作甚要選與元修他們為伍?且這等出爾反爾之事,有違我雷家堂堂正正處事原則?!?/br> 霍霆山笑容真實了許多:“姻翁,我并無懷疑你?!?/br> 書信一事完全是假的,是他編造出來的。夜襲時間緊迫,李窮奇帶領的不過二十余人,哪能為他爭得讓他翻箱倒柜的時間。 他不過是詐一詐雷成雙。 這結果么,霍霆山相當滿意。 “書信是寫往長安的?!被赧诫S口就來:“他們向紀羨白匯報情況,商議事成后如何瓜分豫州和司州等地?!?/br> 雷成雙信了,怒道:“豎子心比天高,不知所謂?!?/br> 又和雷成雙聊了兩句后,霍霆山以身體不適的借口,打算將雷成雙交給長子招待,他則與裴鶯一同回去養病,說些私房話。 但此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霍霆山眉心跳了跳。 “報告大將軍,棉衣送到!”衛兵激動道。 霍霆山:“……” “姻翁,可是有煩心事?”雷成雙疑惑道。 “并無,好事倒有一樁?!被赧桨戳税疵夹?,讓衛兵去取一件棉衣過來:“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難。我知曉姻翁幾番前來我幽州軍營,皆是為了消除不虞之隙。豫州軍的赤誠我看在眼里,我這人素來是旁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此番姻翁來看望我、贈我許多藥材,我怎好讓你空手而歸?!?/br> 去取棉衣的衛兵回來了,手中多了一件純白的衣裳。 那抹白純凈如雪,看著也相當蓬松暖和,看得雷成雙甚是驚奇:“姻翁,這是衣裳是用什么做成?” 綾羅綢緞,這幾樣織物原料他熟悉得很,但無一是這件貌似柔軟的衣裳原料。 粗糙的麻布更加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