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動四方 第93節
他獨自一人來和染鋪的掌柜談貨,并未帶仆從,但這難不倒裴回舟,他尋了茶舍的茶傭,許了他銀錢,讓對方當跑腿去了一處廄置,給他口中那位才俊捎話。 “大兄?!迸狷L無奈。 裴回舟:“并非只見一面就定下來,程兄是我之友,鶯鶯初時全當多認識個阿兄,也可順便知曉我這些年行商的趣聞?!?/br> 裴回舟說到這個份上,還搬出這些年,裴鶯無法拒絕。 真正的裴夫人已經不在了,至死未見疼愛自己的兄長。如今她在異鄉碰見血親,不可能因為這點事避開裴回舟。 裴鶯嘆了口氣。 裴回舟當她同意了。 可能是那處廄置距離這間茶舍不遠,裴回舟口中的那位“程兄”很快就到了。 “咯滋?!卑鼛T打開。 一個身著青色曲裾袍的男人進來,他身量頗高,面龐周正,分明是常年奔走在外的行商,膚色竟還略微白皙,看著挺文質彬彬。 程云箏并不知曉包廂里還有裴鶯母女,進來時笑著喊裴回舟的表字,結果看到裴鶯,他先是怔神,然后不由紅了臉。 程云箏移開目光,不敢多看:“明化,這是……” 裴回舟目光含笑,將人引進來再介紹道:“程賢兄,這是我胞妹,那是我外甥女。說起來也是緣分,我和她們是方才在染鋪中意外遇見的,不經不覺,已是一別多年?!?/br> 然后他又和裴鶯介紹:“鶯鶯,程賢兄是我盟友,四年前我便與他一同營生,走南闖北,彼此扶持,這些年下來雖非血親,也似血親?!?/br> 這是在隱晦的告訴裴鶯,他對程云箏很是了解。不僅了解他這個人,還與之有利益牽絆,若是她日后帶著孟靈兒嫁過去,日子一定不會難過。 雖有裴回舟介紹,但程云箏還是對著裴鶯母女揖了一禮。 裴鶯和孟靈兒回了他萬福禮。 待行完禮重新坐下,孟靈兒緩緩垂下眼睛。 大舅舅和他朋友在說話,偶爾將話題引向她娘親,談話間不經意提起北川縣的寇患,后面再引出她娘親嫁的就是北川縣的人。 孟靈兒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手里的帕子越攪越緊。她可以理解兄長為胞妹綢繆之心,但還是忍不住難受。 和所有孩子一樣,她不想父母任何一方不在以后,另一位匆忙找新的伴侶。 若是娘親再嫁,說不準以后還會有新的孩子,那她如何呢? 她不再是娘親唯一的孩子了。 且娘親再嫁,肯定要離開幽州軍的,她的學業也隨之得擱置。如果此前從未讀過書,不讀就不讀吧,但是她讀過,心知能讀書的感覺有多么美好。 她想繼續跟著一眾先生學習。 但另一方面,孟靈兒又很清楚,她所想的一切其實都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她娘親如何想,若是娘親相中了,也不是不可…… 程云箏是行商,外表看著斯文,但并非轉不過彎來。聽裴回舟那般介紹,他立馬聞琴弦而知雅意,看著裴鶯的目光不由少了幾分克制。 態度也殷勤了許多。 裴鶯神情不自然,正要隱晦拒絕,卻在這時聽呯的一下巨響,他們這個包廂門開了。 被踹開的。 那木框狠狠震了下,右側那扇門甚至直接脫框掉了出來。 門朝敞開,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現在幾人視野里。 男人身著黑袍,頭戴玄冠,腰間別著一把同是漆色的環首刀,并非多么萬里挑一的俊美面容,但那雙利眼卻仿佛藏了雷霆之威,勢如山岳,積威甚重。 霍霆山目光一掃,精準定在程云箏身上,只稍看了一眼,便嗤笑出聲。 又是粉郎白面,她這癖好改不了是吧? 程云箏被那一眼看得寒從腳起,竟出了一身毛汗。 “您,您怎么來了?”裴鶯驚愕。 這人還把人家茶舍包廂的門給踹壞了。 霍霆山長眉下壓,眼里更冷:“我不能來?” 裴鶯一頓。 現在還沒出冀州,按理說冀州還真沒什么地方是這位不能去的。 裴回舟臉色變了,已將霍霆山和給裴鶯畫餅的薄情郎對上號,不住語氣尖銳了些:“你是何人,我將我胞妹介紹給我友人與你何干?世人皆道幽州軍虎狼之師,莫不是只是行軍打仗勇猛,到了旁的時候,便一概不講禮義廉恥。你這般蠻橫的行經,霍幽州可知曉?” 裴鶯心里道了聲不好,忙從座上起身,走到霍霆山身旁,低聲和他說:“您隨我來?!?/br> 她得趕緊把他弄走,再留他在此處,怕是要出亂子。 裴鶯瞥了眼霍霆山腰上的環首刀,生怕這刀出鞘,轉眼就將她兄長切成兩截。 說話間,裴鶯還看向跟在霍霆山身后的沙英,然而沙英眼觀鼻、鼻觀心,根本不敢接信號。 以他過往經驗,大將軍怒起來非同小可,出一兩條人命都是輕的。 霍霆山見她這里看、那里看,就是不看他,怒極反笑:“夫人,你求旁人還不如求我?!?/br> 裴鶯終于抬眸看霍霆山,這人一雙眼深得可怕,像兩池不見底的黑潭,但她似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您隨我來?!迸狷L低聲說。 這人沒反應,不說話,也不動。 裴鶯遲疑了一息,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試著拉他到隔壁沙英開的那個包廂里。 這人依舊站著不動,她拉不動他,但他到底開口說話了:“夫人這是作甚?” 語氣斂了怒意,冷冰冰的。 裴鶯鍥而不舍地拉他的袖子:“您隨我來,我有話和您說?!?/br> 霍霆山看了她片刻,目光再次掃過里面的兩個男人,見他們臉色青白,似驚愕也似失落,遂又重新看她。 她只及他的下頜高,此時和他站得很近,還拉著他的袖子,仿佛與他執手一般。他又聞到了那陣好聞的幽香,比酒香,沁人心脾,令人的心頭火都降了降。 霍霆山眸子微挑:“只和我說?” 裴鶯頷首:“只和您說?!?/br> 霍霆山沒說其他,只嗯了聲。 行吧,且先聽聽,看她如何解釋到膳點不歸,在外面忘乎所以,還和個粉郎白面相談甚歡。 裴鶯再次拉他,這回是拉動了。 沙英看著裴鶯和霍霆山先后進了隔壁包廂,眼里錯愕難掩。 所以大將軍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第56章 裴鶯將霍霆山帶到隔壁的包廂, 她走在前,先進了房間,進去后站在旁邊, 待他也進來后, 便將包廂之門關上。 霍霆山瞥見她的動作, 面無表情, 不置一詞。 裴鶯闔上門轉身,不期然撞進霍霆山懷里。 這人進來后竟站著, 不往前走, 也不入座, 于是裴鶯和他撞了個正著。 裴鶯的鼻子在他的鎖骨上磕了一下, 鼻子那等脆弱的地方哪經得起這一碰,當即疼得她紅了眼眶。 自投羅網的,沒有拒絕的道理, 霍霆山抬手圈住裴鶯的腰肢, 后面見她捂著鼻子, 眼眶很快變得紅紅的。 男人長眉鎖起:“怎的走路不看路, 手挪開, 我看看?!?/br> 裴鶯之前一顆心高高懸起,擔心這人一言不合拔刀將她大兄和他友人給砍了,好不容易將他送到旁的房間,一顆心總算稍稍落下, 結果這人一開口就說她不看路。 明明是他自個堵在此處, 還倒打她一耙。 裴鶯心里那點郁悶和驚慌,變質成小火苗, 忍不住道:“是您站在這里,我才撞上的?!?/br> 霍霆山冷冷一笑:“夫人今日這大眼睛分外不好使, 莫不是得了眼疾?看來待飯罷,我得尋個杏林來為夫人看診?!?/br> 方才他站這兒她竟還能看不見,卻和那個粉郎白面一見如故。怎的,她只看見個粉郎白面,看不見他? 裴鶯心里那團小火苗噌的大了些,這人其他的勉強還行,就是多長了張嘴。她本就撞到鼻子,如今又聽他在這冷嘲熱諷,眼眶更紅了些。 純粹是氣的。 霍霆山一頓,抬手撥下裴鶯捂著鼻子的手,輕輕摸了摸:“沒事,鼻梁骨沒斷?!?/br> 他指腹有厚繭,撫在臉上有股明顯的粗糲感,裴鶯猛地從一眾情緒里脫離出來。 不得和他抬杠,起碼現在不能。 裴鶯伸手欲推開腰上的鐵臂,第一下沒推動,她低聲道:“將軍,我們去那邊好好談談?!?/br> 霍霆山目光落在她眼睛上,她眼尾還帶著紅,眼睫濃密分明,但并不濕漉漉,他嗯了聲,松開手。 包廂有案幾,幾上放著小吃和茶盞,是先前沙英在此用過的。 案幾旁邊的釜還燃著炭在燒,裴鶯覺得他大抵沒那等閑情雅致吃小食,便取了新的茶碗,用水燙過后,重新煮茶。 在煮茶過程中,裴鶯徹底冷靜下來。 美婦人抬眼看向對面的男人,溫聲道:“將軍,今日我和囡囡在染鋪中遇到大兄,自我家舉家搬到外地營生后,我和家人已有數年未見,如今在異地意外與血親相逢,實在有滿腔的話要傾述,遂和大兄尋了個茶舍,在此把盞敘舊?!?/br> 霍霆山聽她說“我家舉家”,而不是“我娘家舉家”,身上冷意散了些,但還是面無表情:“方才那包廂中,兩個都是你大兄?” 裴鶯知他是故意的,但也只能說,“非也,其中一人是我大兄,另一位是他友人?!?/br> 果然,話音剛落便聽他嘲弄道:“你們兄妹敘舊,干他一外人何事?莫不是你大兄看他生得桃腮杏臉、俏麗多姿,與夫人有幾分神似,因此把人喊來,讓你們來個義結金蘭?” 裴鶯:“……” 這人嘴里就沒一句能聽的話。 裴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告訴自己心平氣和,“大兄只是想多個友人和他一同給我說說他這些年的行商經歷?!?/br> 霍霆山冷呵:“夫人之兄瞧著也不像是那舌頭被貓兒叼去的喑人,怎的自己不會說,偏要叫旁的人來?還是說,他嫌自己長了條多余之舌,若是那般,我不介意幫他個忙?!?/br> 最后一句聽得裴鶯心頭微緊,他人雖還坐著,但話中的戾氣不可小覷,仿佛隨時都會提刀到隔壁,割了她大兄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