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動四方 第77節
霍霆山揶揄道:“好一出美人計?!?/br> 裴鶯怔?。骸懊馈廊擞??” “夫人隨我赴宴后,令媛的存在已然不是秘密,他們都以為令媛是我外甥女。而先前種麥策的推行,已讓一部分豪強心存忌憚,擔心我再動下去,會損害到他們的根本利益,故而千方百計與州牧府搭線。送珍寶美人也好,開設宴會也罷,都不過是搭橋的其中一種方式。夫人之前說的‘偶遇’,我對此持另一種看法,并非偶遇,是故意而為之?!被赧皆诤缽娭邪擦搜劬?,對于他們某些誤會很清楚。 裴鶯訥訥道:“可是他們還小……” “我十二歲上戰場當斥候,潛入敵后方縱火燒死百余匈奴兵。軍中十五歲的少年郎亦不在少數,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天不亮就得起床準備營生。至于富貴人家的孩子,尤其是當作繼承人著重培養的,三歲啟蒙,七歲成詩,有些不過十歲已逐步接觸家中事務,他們背負了舉族的興衰,是家族的未來,一言一行,皆為家族謀利?!被赧綄⑴狷L拉到軟榻上。 他抬手撫上她愣然干凈的眉眼:“婚姻有時可以是籌碼,若僅靠一紙婚書就能避開一場禍事,日后還可能帶著家族蒸蒸日上,那又何樂而不為呢?夫人,如今這世道,莫要將人心想得太善?!?/br> 這些日子霍霆山愈發察覺到,裴鶯身上有種與這個世道格格不入的氣質。 在某些方面她聰慧得令人驚嘆,哪怕是有麒麟子之稱的公孫良也對其佩服得五體投地。且許多事物提出來時,她都是平靜的,仿佛司空見慣。 但另一方面,她很脆弱。 她那膽子比兔兒還小,連許多孩童都不如,幾個死人就能將她嚇得夠嗆,哪怕其中并無血淋淋的場面。 還有天真。她時常會有些單純到讓他意外的想法,起初他只以為她是被夫家保護得太好,嬌生慣養的寵慣了,因此才有些不切實際。 但后面他發現似乎并非如此,她的天真和多余的善心是和這個日漸殘酷的世道相駁的,仿佛應該來自一個沒有紛爭、鮮血和戰亂的盛世。 她像紙鳶一般游離在這個時代之外,唯有一根線將她拽住。 這根線,是她唯一的孩子。 霍霆山以前不信鬼神,認為那不過是無稽之談,是權貴cao控愚民捏造出來的政治工具。 但隨著她在他身邊的時間漸長,他偶爾會覺得可能這世上還真獨有一例。 裴鶯被他帶到軟座上,男人粗糙的手指撫上她的眉眼時,她才恍然驚醒。 裴鶯下意識往后躲,但后腰被他的手臂圈住,到底沒能拉開多少距離。 霍霆山收回手:“我雖答應過夫人不干預令媛的婚事,但既然夫人與我說了此事,想必也覺得不妥,夫人想讓我如何?” 裴鶯挨著一側的憑幾,被他困在臂彎和憑幾的犄角里,她本欲速速退開,卻聽他問她想如何時頓住。 好一會兒,裴鶯才低聲說:“將軍,您說該如何是好?” 古代的囡囡比現代的大幾歲,因此她也是第一回遇到這種問題。 知道女兒春心萌動后,她找霍霆山是為了問問華家的后續,結果卻被告知是美人計。 如今裴鶯是沒主意了。 霍霆山揚了長眉。 不錯,還知道來問他意見。 男人氣定神閑地說:“這有何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夫人不點頭便可?!?/br> 裴鶯:“……” 裴鶯一言難盡。 這人要不就說些不好聽的,要不就講廢話,真是白長了張嘴。 霍霆山和她對視片刻,忽然哼笑了聲。 裴鶯才發覺這人在耍她玩兒,不由惱怒道:“霍霆山!” 霍霆山笑著說:“既然夫人不愿當那惡人,可將此事交給我?!?/br> 裴鶯對此人的粗暴作風表示懷疑,“將軍打算如何?此事手段不能過激,否則會對她日后的成長造成不良影響?!?/br> 霍霆山眼角抽了抽。 那丫頭都及笄了,完全到了可以找夫家的年紀,還日后成長呢。 裴鶯見他不說話,又認真重復了遍,最后擰著細眉問:“霍霆山,你到底聽沒聽見?” 霍霆山笑嘆:“夫人要求頗多?!?/br> * 蕭家,書房。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蕭雄將手中的茶盞狠狠砸到地上。 尋常百姓得攢幾年才買得起的茶盞瞬間四分五裂,碎片橫飛,有些飛到不遠處男人的腳邊。 眾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先冒這個頭。 蕭雄臉色陰沉:“不過區區一個屯長,這架子竟擺了十足,不知曉的還以為他是郡守老爺?!?/br> “父親請息怒,送去的禮他肯收,總歸是好的,等……” “息怒?”蕭雄冷笑:“你讓我如何息怒,都是你那好兒子惹出來的事。若非他醉酒后打死人,蕭家怎會落的如今這般受制于人的局面?” 方才開口的那人噓聲。 那人是蕭家二爺,育有六女一子,打死人的是他兒子蕭尚。蕭尚在小輩里行三,人道蕭三郎。 原先蕭二爺還未寵此子如此,只是后面一屋子姬妾都再未生出兒子來,他才將這嫡子、且還是唯一的兒子寵上天。 蕭雄忽然收斂了滿臉怒意,面無表情道:“老二,你祈求此事最好在那個屯長那里結了。若是結不了,你得做好將小三兒交出去的準備?!?/br> 一個孫兒罷了,他蕭雄孫兒多得是,舍棄一個又如何? 蕭二爺大驚失色:“父親,萬萬不可!” 蕭雄冷笑道:“沒什不可的,他犯了錯,就該為自己的錯誤付賬?!?/br> 蕭二爺還欲再說,但旁邊的大哥偷偷遞了個眼神過來,前者勉強將話咽回去,卻覺心里有團火在燒,急得他嘴上欲起燎泡。 蕭大爺此時道:“父親,我們送了五回禮給那沙英,此人像是饕餮轉世,吃多少都填不滿,不曾給答復,也不和我們見面,他這是默認此事抹平了,還是……” 蕭大爺最后那四字“戲耍我們”到底沒說出來。 但蕭雄何嘗不明白。 一想到若是這個結果,蕭雄心里狠狠打了個突。 一個屯長罷了,哪有膽量敢戲耍他們,他背后必定有人撐腰,而那撐腰之人只能是那位。 最近種麥策推行如大風刮過,吹及冀州內的千家百戶。若所謂的親戚之事真是被做的局,那說明對方不甘只弄個種麥策,接下來必有后招。 “老大,你去將那幾個布衣的背景再查一遍,仔細些,切勿高調行事?!笔捫鄯愿?。 蕭大爺應下,又問:“父親,這禮咱們還繼續送嗎?” 蕭雄思索片刻后說:“再送三回,倘若他還是如今這般,那就罷了。若此事依舊無進展,你幫我聯系華家、齊家那幾個叔父?!?/br> 蕭大爺應聲。 讓蕭雄十分驚喜,再送了一回禮后,沙英那邊終于有動靜了。 對方約見面。 蕭雄喜出望外,立馬命穩重的大兒子帶蕭三郎攜厚禮赴約,負荊請罪。 見面地點約在一所茶舍的包廂內,這場會面進行了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后,包廂門打開,笑得一臉滿足的沙英率先從里面出來,接著是同樣眉開眼笑的蕭大爺,最后才是亦步亦趨、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蕭三郎。 蕭家二人為沙英鞍前馬后,連運送離開的馬車都準備妥當,待他離開時,將重禮一車拉走。 這晚,將心放回肚子里的蕭雄終于睡了個安穩覺。 至于那被打斷手臂和肋骨的三孫兒今晚會不會疼得睡不著,這完全不在蕭雄的考慮之中。 然而蕭雄的閑適沒持續多久,翌日巳時,忽然有家奴急急來報。 坐在正堂和一眾妻小一同用膳的蕭雄看見那家奴,拿著玉箸的手不由抖了抖。他記得此人,那分明是他派去暗中觀察州牧府動向的家奴。 只見那家奴噗通的一下雙膝跪下:“恩主,大事不妙,有三兩百姓跪在州牧府前,以頭搶地直申冤,向州牧府那位狀告咱們蕭家欺行霸市,草菅人命?!?/br> 這下蕭雄手中的玉箸拿不住了:“那幾人可有被請入府中?” “奴離開時暫未,只不過周圍圍觀之人越聚越多?!闭f到后面,家奴聲音越來越低。 堂中無一人敢說話。 誰心里都門兒清,蕭家家業那般大,肯定有些地方經不住查,萬一這較真起來…… 蕭雄額上青筋瘋狂跳動,火氣和焦心直沖上頭,年至花甲的他忽覺眼前黑了一下。 “父親!” “祖父!” 蕭家眾人大驚失色,忙上前接人,順氣的順氣,倒茶的倒茶,好一通忙活。 蕭雄沒暈,片刻后緩過來了,“再探,有要事立馬來報?!?/br> * 裴鶯原先在后花園中閑逛,后面不知不覺走到了府中側門。 像州牧府這等碧瓦朱甍的大宅子,側門也修得相當闊氣,門對出是一條人流頗為旺盛的街道。 往日裴鶯乘馬車出去,就是走的這個門,因為此門距離集市最近。 行到側門,裴鶯正想轉身回去,忽然聽到側門傳來一陣喧鬧。 “來者何人?”她聽到衛兵厲聲道。 那幾人徑直跪下,先磕幾個頭,然后才道:“求大將軍為鄙人做主?!?/br> 裴鶯站在門后聽了片刻,聽明白了。 有人狀告蕭家,告他們使了詭計迫害他們低價賣了自家田地,逼人成佃農, 還道此事之前的郡守不管,他們求助無門,恰巧在茶舍聽了邸報,覺得天策大將軍仁民愛物,遂斗膽上門求個公道。 除此以外,有一人還道出一件往事,說某年某月,他侄女被蕭家三郎強行玷污,侄女不堪受辱投河而死,他兄長尋上蕭家,卻被蕭家豪奴亂刀砍死。 兩件事逐一道來,那告狀之人似被逼到絕境,決心破釜沉舟,聲音分外洪亮,漸漸吸引來不少布衣。 人越來越多,逐漸將這一片圍得水泄不通。 “夫人?!?/br> 裴鶯回首,見霍霆山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