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敗家媳婦兒 第77節
季臨艱難滾動一瞬喉嚨,眼睛緊盯著黎菁。 “我后悔了,菁菁,那天晚上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我……” “不會!” 黎菁打斷季臨,沒讓他繼續把話說下去,她撰了撰手指,轉身看向季臨,想牽唇笑一下的,但她牽不起來,也不再勉強自己。 “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是我下定納吉的日子,我挺開心的?!?/br> “應該說我這三年都挺開心的,留在寧城,待在爸爸mama身邊,是我想要的,我沒有后悔過?!?/br> “我沒有專門走舞蹈這條路,但我不是懦夫,我現在也能在舞臺上跳了,我很好,我喜歡這樣的自在,我覺得比我以前跟老師,在團隊的時候要放松,去京市不是我唯一的路,我沒有必要選擇它?!?/br> “還有,我們長大了不是嗎?已經不是小時候還可以幻想重頭再來的年紀,所以沒有發生的事情,或者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向前看吧?!?/br> “都過去了?!?/br> 黎菁說完,頓了頓,又看了季臨一眼: “其實,季臨哥,這三年你真的什么也沒發現嗎?” 第40章 他給的浪漫驚喜 “向前看吧?!薄岸歼^去了?!?/br> “其實,季臨哥,那三年,你當真什么都沒察覺到嗎?” 進入十月,寧城的天依然曬化人,人在大太陽底下不過站一會兒就有汗流浹背的感覺,明晃晃的太陽光更刺得人眼睛刺辣眩暈。 季臨一步步往季家走,耳中不?;仨懼栎甲詈竽莾删湓?,剛好沒多久的雙腿灌滿鉛塊,每走一步都帶得他腿筋震痛,腰背都忽然直不起來。 季臨哥,那三年,你當真什么都沒察覺到嗎? 聲音清軟的一句宛如尖針刺進喉嚨,心神俱碎。 他真的什么都沒察覺到嗎?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認識十多年,不是十多天十多個月。 他們一起學手語唇語一起寫字。 曾經她覺得他的字好看還叫他手把手的教過她。 他們的字跡,一定程度上是有些像的,包括一些書寫方式。 他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嗎? 一個人的字跡,寫信的語氣可能會被模仿,但從前她信紙里字里行間透露出的嬌羞忸怩和她小心掩藏的情絲呢? 那些當真可以模仿得天衣無縫沒有一絲痕跡? 不是,有過幾個瞬間,他應該是有感覺到不對的,不然他不會沖到機場去買票。 只是最終,他沒有回來成。 一次,是領導出車禍,牽扯深廣,他必須留下處理。 一次,是領導女兒出事,一個不甚,他會跟著栽個頭破血流,他不得不顧全大局。 等忙完一切,他又失去了回來找她的勇氣。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當年他是違約了的,他擔心自己回來看過她,就再也在津市那個地方熬不住。 常言商場如戰場,實際他經歷的更加。 就好像站在鋼絲上走,一個不甚,他跌得粉身碎骨,回頭都難。 所以他在津市的每一步都走得謹慎小心,他害怕一旦出事再也回不到她身邊。 以至于到最后他反而忽視了最重要的,徹底失去了她。 向前看。 他怎么向前看呢? 他的前一直都是為了她啊。 或許有一瞬,他剛經歷實習,看著領導們運籌帷幄,抬手舉足都有人注意,各處周到小心的時候,他曾經艷羨憧憬,有過有朝一日能登頂,眾星攢月的野心。 但幾年沉煉起伏下來,他最終知道那些光環繞身都比不過她在他身邊的時候。 無論在京市津市還是又回到京市,那些諂媚示好只讓他在夜深人靜時更想她。 她是不同的,不一樣的,干凈明潔超過世間一切。 每次想到她,他飄飄然虛浮空曠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實處,領導講他踏實,可誰也不知道,他的踏實,不虛妄,從來都是因為她。 都過去了? 不,他過不去。 他永遠不想他們成為過去。 她在他這兒,永遠不會是過去…… 季家還住在原來的老家屬院,當初造新家屬院的時候,黎萬山為了改善整個廠子的職工待遇,老家屬院這邊也做了整裝改造。 季海翔當上代廠長以后,理所當然住進了原來空降過來的那位廠長分到的兩層半洋樓里,面積比在新家屬院最里面的黎家還要大些。 只彭芳不是多愛收拾的人,院門前的草快比人還高了,院子里當初他為她種下的薔薇花沒人照看開得蔫噠噠快死了一般,偌大一棟洋樓rou眼可見的破敗,一踏進這邊感覺太陽都陰了。 推開門進院子,滿院的垃圾,被砸得四分五裂的碎碗碎盤,砸得變形的銹跡斑斑鐵桶,地上四處散著扯爛的衣裳,看著像是遭了打劫。 客廳里彭芳歇斯底里怒嚎的聲音穿透院子院墻。 “季海翔,你不是男人,孬種,當初要不是我,你還撈不到主任當,不是我扒著黎家,你更上不了副廠長代廠長!” “當初拿好處的時候你當真不知道?那海參海膽你吃得不夠香?” “現在出事了,你怪我了,還要離婚?離就離,但這個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直接滾出去就行了,滾!帶著你的兩身破爛衣服給我滾!” “你就是個瘋婆子!神經??!毒婦!” “憑什么我滾?這個家里大半的錢不是我在賺?你那些錢不是早拿你娘家去了?” “這次交上去的,也是我這么些年攢下來的,要滾也是你滾!” “臭娘們,攪家精!惡婦!要不是你,我現在就算不是代廠長也有個副的當,結果現在?被你搞得成了個下苦力的工人!” “人家黎家多好,菁菁多好,你非看不上人家!非得讓我幫著你欺騙兒子,要不是你做得太絕,這次我出事情黎家怎么可能不幫忙?” “我早和你說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別說人家還沒倒,結果你了?偽造給兒子信件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你真的是惡心!你模仿菁菁語氣和兒子寫信的時候你在想什么?你這個爛貨!” “連自己兒子都……” “季海翔!你去死!你去死??!” “我去死?你去死才是,賤人!你還敢打我,你以為我還和以前一樣忍你……” 院子里,季臨聽著兩個人就好像兩只狗互咬吵鬧廝打在一起,神情木然,這就是他的一對爸媽,實際這樣一幕,在他八歲以前并不陌生。 那會兒季海翔還不是辦公室的副主任,只是一個普通的工會干事。 彭芳虛榮,在娘家不受寵的關系,每次都喜歡捏著季海翔和她二姐三姐的男人對比,每次她從娘家受了氣回來,她出氣的對象總是他和季海翔。 掐著他胳膊擰,問他為什么在姥姥家沒有表現得好一些,又抱怨季海翔窩囊廢,這么久了還是個縮在角落誰也不知道的宣傳干事。 之后一次紗廠著火,他們家當時離那邊庫房近,彭芳起來上廁所看到火光,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救火,而是他們全家起來的一個機會。 于是,那一夜季海翔被她推進了火場救機器,才五歲的他也被她拎起來跟著一起去救火,火光沖天,火苗烤得他身上每寸rou都在疼,她沒有絲毫顧及他還小,也沒想過他能不能受得住,自己救火的時候她只管推他,攘他,讓他快一點,去弄水來。 救火的人越來越多,他一個小孩子顫巍巍地拎著小半桶水竄在里面,一個沒注意被撞倒,紛亂的腳步不停踩向他。 他痛得直哭,喊救命,但著火聲救火聲蓋過了他的哭聲求救,一個個忙著救庫房里的東西沒有人注意腳下。 要不是黎萬山發現及時把他從地上抱起來,他已經死在那一次失火現場。 堆滿棉紗的庫房,火勢一旦起來就不容易滅下,黎萬山身為紗廠廠長,要主持大局,匆匆救下他后本來想把他交給彭芳,但彭芳只管往救火堆里竄,當沒聽到人喊,根本不管。 黎萬山無奈之下把腳被踩到已經沒法走路的他交給了當時也在現場的黎承,讓他先把他帶回他家里讓申方瓊看護。 那是他第一次到黎家,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菁菁,才三歲耳朵沒有出事剛學會說話不久的菁菁。 軟軟白白的一團,身上一股奶香,小巧微微嘟的嘴,眼睛像葡萄,又大又圓。 她看著他臟兮兮的,臉上都是淚,捏著她衣襟上大嫂何麗娟給她別著的小手絹費勁巴巴的給他擦,又從衣兜里摸出糖遞給他,喊他:“哥哥,糖糖,痛痛,飛飛?!?/br> 她讓他吃糖,學家里大人哄她哭的時候哄他,痛痛飛走。 那一夜,他聞著奶香入睡,做了從記事起從未有過的好夢。 那一夜后,第一個奮不顧身沖進火場的季海翔成了廠里的救火功臣,半年后的競選,季海翔成功當上辦公室副主任,彭芳也順利當上后勤組組長。 但彭芳并不滿足,之后兩年,她都在鉆研怎么樣可以爬得更高,她盯上了他曾經住過一晚上的黎萬山家,想方設法去和黎家人套近乎。 但黎家人低調,不太和外面往來,那幾年風頭又開始不對,黎家整體上下都穿上了破洞補丁衣裳,更深居簡出,彭芳根本找不到機會。 一直到六歲的黎菁耳朵出事,還受了驚,不敢見外人,家屬院所有小朋友過去看她,她都害怕得直躲,大家聽到這事都在討論,覺得菁菁可憐,只有彭芳意識到是個機會,她靠近黎家的機會。 她拉著他上了黎家。 出發前,彭芳在家里扯著他耳朵警告他:“你最好是哄得那個菁菁和你玩,不然晚上你就別吃了,給我在房門口跪著?!?/br> 彭芳那話一出來,他身體止不住的抖。 他從四歲記事起,彭芳就壓著他,要他做乖巧聽話的小孩兒。 他是家屬院里最干凈的孩子,最懂事成績也最好的孩子,一旦他做不到不是了,就沒有飯吃,彭芳還會把燒過的蜂窩煤灰鋪到門口,讓他跪下去。 滅掉火星卻還散著熱的煤灰,每次能讓他感受到皮開rou綻的滋味,他不能不聽話。 去黎家的路上,他很忐忑,因為他早聽說過菁菁的情況,早在兩年多前他在黎家住那一晚以后,他就下意識關注起她。 他知道她和他不一樣,她是黎家最小的小公主,全家人都很寵她,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黎承更天天抱著她出去和他那群兄弟還有堂哥季遠洋炫耀,說她是他的寶寶,他以后要養一輩子的,他們都羨慕不來。 堂哥季遠洋那時候眼饞,還把她偷回家了一會兒,很快被黎承找去逮到,兩個人狠狠打了一架。 其實不止堂哥眼熱羨慕,他也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