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眼瞼很倔強地撐著,只要往下輕輕一眨,就會有液體流出來。 最討厭的感覺莫過于清醒地想通了一切,但沒辦法控制內心,甚至連情緒都克制不了。 胸腔又悶又澀,宛如淋了一場大雨。 外面觥籌交錯,氣氛那么熱烈,只有洗手間的這么一隅,能夠留給她用來平復自己。 要不還是算了吧。 她不止一次地想著。 從洗手間出來已經是數十分鐘后的事,央儀猜想,酒會應該已經結束。 她邊走邊給孟鶴鳴發消息,說在車上等他。 這條消息沒來得及編輯完,忽得撞上了轉角過來的人。視線里是一截熨帖的鴉色西褲。 急急忙忙說著抱歉,一抬眼,撞入男人深沉的眼。 “你和李勤予怎么回事?” 他的手擒住了她的,按在脈搏上,撲通撲通。 央儀卻因為這句責問委屈得要死。 平復了數十分鐘的情緒再次陷入雨后潮濕的泥濘地,泥石流般松動起來:“你怎么不去問他?” 問過了。 確切來說,是威脅過了。 只不過李勤予那個人,不到生死關頭嘴巴不一定吐實話。與其在他那聽些亂七八糟的渾話,不如再問問她。 孟鶴鳴沒想過她反應會這么大,竟有些遲疑。 “……他和你說什么了?” “孟總,謝謝你為我們家雪中送炭?!毖雰x在他懷里立好,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也難為你繞那么一大圈工夫讓我對你感恩戴德,以為你是什么從天而降的好心慈善家?!?/br> 孟鶴鳴望著她:“什么意思?” “你到現在還跟我裝有意思嗎?”她反問,“你早知道我爸要調動是不是?你早想好了重修情誼是為了方便你鋪開生意對不對?你第一次幫我爸造勢的時候就別有用心,我剛才說的有一句錯嗎?” 從這件事的源頭來說。 沒有錯。 沒聽到哪怕一句的解釋,她委屈地垂下眼:“你說過坦誠的。那你能不能坦誠地告訴我,我們之間……你打算什么時候結束?” 不知道哪個字眼刺激到了他,那團一再壓抑的怒火忽得騰了起來。男人面色不變:“你跟我談坦誠,是嗎?” 他拉過她的手,不顧她的驚愕大步往前。 拐過拐角,穿過長廊,邁上樓梯。 中間遇見了同他殷勤打招呼的人,他一改紳士風度拉著她視而不見,連個眼色都未給。 有人尷尬立在原地,視線卻一再從他們的背影里游走,揣度。 央儀都知道。 但她幾乎跟不上對方的步伐,更無暇顧及他人目光,一路上趔趄了好幾次。膝蓋磕到臺階,很重的一下。 料想過幾天會有淤青,但此刻,除了異常壓抑的氣氛外,她感受不到別的。 連疼痛都隱在骨頭里,不敢浮于表面。 位于宴會廳上方的休息室被推開,佇立在窗前倒酒的人一怔,連酒都灑了幾滴。 “滾出去?!泵销Q鳴聲音冷厲。 沒多久,李勤予從他們身旁走過,視線在央儀身上惋惜地多停留一秒,而后越過,貼心地帶上了門。 噠一聲,是門落鎖的聲音。 與她心臟落入谷底的動靜重合到了一起。 她吞咽:“孟鶴鳴?!?/br> 男人松了手,沒說話,兀自將桌上的空酒杯斟滿。 這是間奇怪的休息室,除了一面臨湖玻璃窗,其他三面,包括他們進來時大門所在的那一面墻,都被黑色帷幔蓋著。帷幔下隱隱可見枝丫交錯的輪廓。 她只當是墻紙,沒太在意。 酒杯落在玻璃茶幾上,發出清脆的碰磕聲。 她陡然回神,發覺孟鶴鳴已經無聲飲盡一大杯,他再度抬手時,被她攥住了襯衣袖口。 “你干什么?”她知道對方酒量不好。 男人垂眸,盯著她纖細的手指,眼底隱隱泛起了紅血絲:“打算和你聊聊坦誠?!?/br> 又是一聲重重的磕碰。 他終于在小羊皮沙發上坐下,雙腿微敞:“你和路周什么時候認識的?” “……” 大腦頓時錚鳴,持續片刻,才有減緩的趨勢。 她驚愕地看著他:“你……知道了?” “看來我不問的話,你根本沒打算說?!蹦腥素W孕α寺?,藏在手掌下的另一只手微微顫抖,“既然跟我談坦誠,那么你呢?你什么時候對我坦誠過?” “……” “你們做到哪一步了?”他平靜地問,“上過床了嗎?” 央儀從未見過這樣的孟鶴鳴,他的神態并未流露太多,但她的確能聽出譏諷,輕慢和不尊重。 在他的剖析下,她仿佛赤身裸體不著一物。 忍了忍,輕咬下唇:“沒有你想得那么臟?!?/br> 他的雙手再度交握:“那就是親了,抱了?” “……也沒有?!?/br> 有些避不開的身體接觸的確與擁抱的定義相差無幾,在坦誠這把鍘刀下,她的回答慢了幾秒。 他果然冷笑:“到現在你還想騙我嗎?” 男人突然傾身,擒住她的手:“或者說,你要袒護他到什么時候?” 央儀往回用力抽手,抽不動。 被他一句句地摧毀自尊讓她無法承受,不知不覺間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她不服輸:“我說沒有,你不信。非得我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