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進屋時,烏木手杖遠遠擲了過來,嘭一聲落在他腳邊。 孟鶴鳴笑笑,彎腰撿起:“爸,手勁還差了點?!?/br> “你打的?”孟澤平肅著臉問。 他將手杖倚墻放好,溫聲:“心里這不是已經有答案嗎?” “為了什么?” “兄長教育弟弟?!?/br> 孟澤平無聲扯了扯嘴角:“小時候以為兄弟三個你最溫順,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br> “可是您說過,溫順最無用?!泵销Q鳴在對面坐下,雙腿交疊,“今天怎么想到見我了?總不是興師問罪這么簡單?” 三個兒子里最溫順,最會偽裝的就是眼前這個。 當然,也最像他。 孟澤平一樣是爭權奪利上的位,到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孟家只有在孟鶴鳴手里才會打理得最好。 只是情感上,他更偏向于另外兩個兒子。 一個因為是長子,期待最重;另一個則是不在身邊長大,稍有愧疚。 人年老后最大的缺點,就是會變心軟。 想到自己越來越少的清醒時光,孟澤平仍有一樁不愿意帶進墳墓里的未明之事。 “你跟我交個底。你大哥的事,真是你做的?” 孟鶴鳴靠在椅背上長久未出聲。 其實已經這么些年了,就算和他有關又能怎么樣? 許久,他沉聲說:“做了一半?!?/br> “什么叫一半?” 一半就是孟鶴群是自己玩賽車出的車禍,與他無關。但送去搶救之后,他又間接參與了那么點。 老頭還真是敏銳,抓著他不放:“你和李家那小子合伙干的?” 孟鶴鳴沒承認,也沒否認,只笑了笑。 “誰會相信您是時常腦袋不清醒的人呢?!?/br> 長期缺乏日曬而顯得蒼白的手垂了下去,孟澤平蒼鷹般的眼盯了他很久,最終混濁起來。 “好小子?!?/br> 不知是罵他,還是夸。 在這之后孟澤平又昏沉了幾日。 有一堆事等著孟鶴鳴回國處理,他沒時間在這父慈子孝,于是通知助理打點行程。 臨行前一天,一直在療養院養傷的弟弟找上門。 面上的傷恢復得差不多了,肋骨的尚早。 他推著輪椅進來,滿臉憤懣:“你要回國了?” “不然?”孟鶴鳴云淡風輕地說,“陪你在這養傷?我看起來很閑嗎?” “我也可以回去養?!甭分艿?。 孟鶴鳴覷他一眼:“不是你可不可以,而是我允不允許?!?/br> 青年愣了一瞬,自由國度陌生的氣息奔涌而來。他第一次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天真之處。 他的挑釁和反抗,都建立在孟鶴鳴愿意跟他玩的前提下。而一旦他宣布游戲結束,這一切都消失了。 他哥可以輕而易舉把他困在異國他鄉,連斗都不需要斗,就這么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掉這個麻煩。 在孟鶴鳴眼里,他只是塵埃,微不足道。 青年強撐著說:“你怎么和媽解釋?” 輕蔑的一瞥,像在看一件毫無價值的垃圾:“你想跟老頭培養感情,她難道會不樂意?” 短暫的沉默后,路周爆發:“你沒有權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男人憐愛地看著幼弟:“那你也應該知道,這是我對你最輕的懲罰?!?/br> *** 在得知孟鶴鳴確切回國日期的前一天,央儀就回榕城了。他在美國好像很忙,忙得連電話的時間都沒。 央儀還是通過徐叔才知道具體行程的。 她跟徐叔說,別告訴孟鶴鳴我問過,要有驚喜。 徐叔想著無礙,自然答應。 回榕城后她住回了半山。 一杯紅酒,一塊黑森林蛋糕,欣賞孟鶴鳴送她的那幅馬奈真跡。 缺少聯系的這些天,她確實挺想念孟鶴鳴的。 這種感覺在杭城時還不明顯,一落地榕城,看到樹便想到半山的羅漢松,看到花便想到起居室的油畫,連看到高速路口賣車的廣告燈牌,都會想到孟鶴鳴吃醋時不容置喙叫她換車的模樣。神經,好自虐。 想到這,央儀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 而后又趴在起居室柔軟的長條沙發上歪頭欣賞那幅畫。 永不凋謝的花。 孟鶴鳴送的。 呼喚她清醒的小人和沉溺戀愛的小人在顱內瘋狂打架,一人一回合制勝。 睡著前,是戀愛小人暫居上風。 于是當晚的夢也與孟鶴鳴有關。 心情暢快地醒來時,手機上有一通未接。 居然來自路周。 央儀選擇性略過了。 好好地休息了一天,到傍晚,她又和徐叔串通好,坐著那輛加長轎車去了機場。 孟鶴鳴還不知道她回榕城,要是知道她來接他,一定會嚇一跳的吧! 她兀自靠在真皮靠墊上,臉卻一直偏向窗外。 指引燈牌的光隔著隱私玻璃渡到她臉上,泛著柔和又熒白的光。 “徐叔,還多久?” 徐叔抬腕看表:“孟總應該很快就會出來。剛才助理說已經過了廊橋?!?/br> 第一次接他,央儀有點緊張:“下去等會不會更好?” 徐叔笑:“天氣潮濕,外面蚊蟲多,要是讓您在外面等著,孟總該說我了?!?/br> 最終央儀還是坐在車上,讓出他習慣坐的那一側,時不時地刷手機看時間。